老水手说
茶,就又走。也间或带个小竹箩赶赶场,在场上各处走走,牛尝米尝农具杂货场,都随便走去看看,回头再到场上卖狗肉牛杂碎摊棚边矮板凳上坐坐,听生意人谈谈各样行市,听弄船人谈谈下河新闻,以及农产物下运水脚行情,条辰河水面上船家得失气运。遇到县里跑公事人,还可知道最近城里衙门功令,及保安队调动消息。天气晚,想起“家”,转住处时就捎点应用东西——块巴盐,束烟草,或半葫芦烧酒,这个烧酒有时是沿路要尝尝看,尝到家照例只剩下半。由于生活不幸,正当生发时被恶运绊倒脚,就爬不起来。老年孤独,性情与般吕家坪人比较起来,就好象稍微有点儿古怪。由于生活经验多,部分生命力无由发泄,因此人虽衰老,对于许多事情,好探索猜想,且居然还有点童心。混合这古怪和好事性情,在本地人说来,竟成为个特别人物。先前时且有人以为他十多年来出远门在外边,若不是积许多财富,就定积许多道理,因此初回来时,大家对他还抱些好奇心。但乡下人究竟是现实主义者,回来两年后,既不见财富,又听不出什道理,对于这个老水手,就俨然不足为奇,把注意力转到别方面去。把老水手认识得清切,且充满亲爱感情,似乎只长顺家人。
老水手人老心不老,自己想变变不来,却相信《烧饼歌》上几句话,以为世界还要大变。不管是好是坏,总之不能永远“照常”。这点预期四年前被川军和中央军陆续过境,证实部分,因此他相信,还有许多事要陆续发生,那个“明天”必不会和“今天”相同。如今听说“新生活”要来,实在相当兴奋,在本地真算是对新生活第个抱有奇想人物。事实呢,世界纵然切不同,这个老水手生命却早已经凝固。这小地方本来呢,却又比老水手所梦想到变化还要多。
老水手和长顺家两个姑娘过渡,沿河坎小路回萝卜溪走去时,老水手还是对原来那件事不大放心,询问夭夭:“夭夭,你今天和你二姐到场上去,场上人多不多?”
夭夭觉得这询问好笑,因此反问老水手,“场上人怎不多,满满?”
“问你,保安团多不多?”
二姑娘说:“听镇上人说,场头上还有人在摆赌,张桌子抽两块钱,共摆二十张桌子。他们还说队长佩个盒子炮,在场上面馆里和团总喝酒。团总脸红红,叫队长亲家长亲家短,不知说什酒话。”
老水手象是自言自语:“还摆赌?这是什年头,要钱不要命!”
夭夭觉得希奇,问老水手:
“怎不要命?又不是土匪,……”
老水手皱起眉毛,去估量场上队长和团总对杯划拳情形时,夭夭就从那个神情中,记起过去时镇上人和三黑子对水上警察印象褒贬。因为事情不大近人情,话有点野,说不出口,说来恐犯忌讳,所以只是笑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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