手柄处竹色看便知,伞面未有任何点缀,像是送葬用,纯白伞,伞柄微微抬起来,露出女子佩黑玉额环白皙额头,细长眉,清冷眼,高挺鼻梁,微抿淡色唇。白衣白裙上唯别样色彩是未挽发,似笼在烟雨里泼墨写意方瀑布,齐齐垂在身后,直至脚踝。冰雕似个美人。不过三步台阶,微有裂痕青石板上,白衣男子弯腰拾起地上只打磨光滑黑玉手镯,抬头时,竟与女子有着五分相似眉眼,只是眉不似那般细长如新月,眼不似那般清冷如寒泉。虽同女子样白衣白服,袖口处却以紫线绣出重瓣佛桑花,修长手指从袖子里伸出来,握着那只黑玉镯:“这镯子,可是姑娘?”眼里含着似有若无笑意:“在下与姑娘,似乎在哪里见过。”纷纷雨下,青石板上石苔被雨水淋湿,草色渐深,重楼上白玉钩带,悬空巨大铜镜里映出漫山红花。风流蕴藉翩翩少年微仰头看着台阶之上倚着五色帘女子,雾雨岚岚,她撑着孟宗竹油纸伞步步走近,软丝白绣鞋被雨水打湿,露出鹅黄色鞋边。隔着层台阶,她自他手中接过被雨水洗得莹润黑玉镯,泛着冷光白皙手指擦过他指尖,他握住她手指,她垂眼看他微怔神情,半晌,淡淡道:“多谢。”她等着他放开她,不远处有孤笛渐响,他却没有放开:“在下,柸中公仪斐,敢问姑娘芳名?”她微微抬高油纸伞,垂眼定定看着他,良久,声音似泠泠珠玉,似乍然盛开朵冰冷佛桑花:“永安,卿酒酒。”
蓦地睁开眼睛,假如能呼吸,定要大大喘口气,窗外圆月高悬,月色悄然穿过窗棂,在床前投下或明或暗几道影子。那不是梦,是封印在鲛珠中华胥引捕捉到意识,这意识孤零零盘旋在孤竹山中,裹着岚岚雾雨,冰冷却又备受珍重样子,像空自繁华场镜花水月,又像寂寞着等待谁来添写最后笔水墨丹青。天地间游荡能被华胥引所感知到意识,只能是死者遗留在世间执念,还得是特别执执念。座山门,幅五色帘,方落雨,柄油纸伞,佛桑花花季里,对少年男女如此相识,这件事定对死去那个人意义重大。回忆方才山门前所见情形,想死掉可能是那个握着别人手不肯放开白衣少年,不禁有点可惜。直到想起他们名字,才觉得有点不对,杯中公仪斐,若非重名,明天大早从山上下来接们公仪家第二十五代家主也是叫这个名字。这说来……所看到,是那位白衣女子意识?原来她才是死去那个人,永安,卿酒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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