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就讲到这里,还是接着讲主人吧。他边尽量利用嘴里空气使他腮帮子鼓得老高,并如前所述,用手心拍打着,边自言自语地说:“只要皮肤这样绷紧,麻子就不显啦。”
这次,主人又别过脸去看他那照在镜子里半边受光脸,他好像发现什似说道:“这样看就很显眼,还是正面来光显得平些,真是怪啊。”然后他又把拿着镜子右胳膊伸出去,尽量使镜子保持最远距离,仔仔细细地瞧老半天,好像恍然大悟似说:“离开这远,也就不怎显眼啦,太近是不行,不只是脸,任何事情都是这样。”随后他又把镜子下子横过来,而且以鼻梁为中心,使眼睛、额头、眉毛都向这个中心聚拢,眼看去,就看见个非常讨人厌面孔,他本人似乎也有所发现,说声“这不成!”便立刻停下来。“为什会成为这样副恶狠狠面孔呢?”他自语着,多少有些不太相信样子,又把手缩回,到镜子离他眼睛只有三寸远地方,用右手食指摸他鼻翼,将摸过手指在桌上吸墨纸上狠狠地擦下从鼻头上抹下来油脂,纸上立刻出现个圆圆印痕。主人真是会玩种种把戏哩。然后,主人又把那涂抹过鼻子上油脂手指头转过来,狠狠地扒下他下眼皮,非常麻利地做个俗语说“扒眼皮”动作。也不知他是在研究麻子呢,还是在和镜子互相比赛瞪眼睛玩儿呢,真让人弄不清楚。看来,主人是个气性不定人,所以在观察他时候,他会搞出各种花样儿来。还不只是这个,如果从善意出发,作点驴唇不对马嘴式解释话,那也可以认为主人是作为“见性开悟”种手段,才这样以镜子为对手,大搞其种种动作呢。原来,人所进行研究,其实都是在研究自身。无论是天地山川,还是日月星辰,无非是自己别名。能够离开自己去研究其他事项,是任何人也难以做到。如果人能做到跳出自己圈子,在跳出去瞬间,人就已经不再是自己。而且研究自己,除自己以外,谁也不会代你去做。不管他怎样想代你做,你怎样想请他代你做,都是徒劳。所以古来豪杰都是用自己力量成为豪杰,如果依靠别人能解自己,那也能做到请个代理人去吃牛肉,然后你能判断出牛肉是嫩是老,那种“朝听法、夕闻道”,在梧桐窗前或灯下,手不释卷,都不过是采取目证种权宜之计罢。在他人说法之中,他人论辩禅道之中,乃至在富于五车典籍、故纸堆中,都不会有自己存在。如果有,那也只是自己幽灵。当然在某种场合下幽灵总要胜于无灵,有时追求影子,不见得就不能碰上本体。有许多影子基本上是不离本体。从这种意义上说,主人在摆弄着镜子时候,还是个通情达理人哩。想,比起那种生吞活剥爱比克泰德学说,硬充做学者人,总要强得多吧。
正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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