冯怀那里是不知如何作答,不过他也并非孤掌难鸣。很快席中他亲家王彬便不忍见其人如此为难,开口说道:“本为虚无之事,论之无益。若沈维周果能阔行至斯,即便面对人伦两难之选,在座时贤济济之众,届时自可论出个两全之策。如今台内所困者,淮南军情究竟如何?若是得胜诚然可喜,若有小挫也需及时奏告台中,日久无讯,往小处言沈维周官长失职,往大处论则是贻误国事!”
贺隰听到这话后,只是哈哈笑,对于王彬所言或大或小,根本懒于回应。其实只要虞潭能够将那桩乱事处理好,他们
即便是眼下羯国已经注定大势倾颓,对于是否大事于北,他们仍然不乏迟疑,担心旦北进受挫,或许就连江东这苟安之地形势都将大变。
更重要问题是,现在进或不进,根本不是他们说算!
淮上大破奴军,再往前步,便是豫南、徐州之地,也是如今南渡侨门主要桑梓所在。眼下距离永嘉之乱,不过区区二十多年而已。许多老辈南渡旧人尚存于世,他们何尝不想又日生归桑梓?可是如果大举过江归乡,来日中原形势再发生变化呢?
正如贺隰所问,先家还是先国?如果仅从家业传承以论,最聪明作法无疑是先力图在江东立稳脚跟,然后再徐徐图谋归于桑梓。可是如果从国祚社稷而言,此时若不进取,更待何时!
许多问题,可以想但却不能说。类似王夷甫沾沾自喜于狡兔三窟以谋家业传承之类,如果说出来,那必为时人所鄙,沦为千古笑柄。
人情,家业,国祚,当淮南大捷消息传入都中后,便在南渡侨人心内争执不休,不知该要如何取舍才是最有利。所以尽管消息传入都中已经大半个月,包括丞相王导在内,对此俱都不愿深谈,因为他们根本就还不清楚,该要以何种姿态来迎接如此莫大变数。
即便是现在,已经有人针对沈维周开始有所动作。但察其动机,更多还是基于此前各方斗争那种惯性思维,出于那种不想让对手太过得意想法。至于他们究竟对于未来时局将要向何方引导,只怕也是头雾水。
所以当贺隰问出这个问题时候,不独冯怀不知如何作答,在座众人只要是南渡侨人,只怕无人能够给出个明确答案。而冯怀之所以更加为难,还在于他职位,太常九卿之首,司职典礼祭祀,凡有言论,甚至可以当作举世表率。但这表率又是那好当?如果应答不妥,只怕即刻就要被人蜂拥而起口诛笔伐!
而这个问题,也是那些侨门人家最怯于面对问题。此前是困顿于大势,因而客寄远乡,可是现在归乡之途已经将要畅通,那这些侨门人家要不要归乡继祀?如果不归乡,那必然要承受不孝指责。无论是清誉多崇高人,旦身负如此恶名,在时下而言,基本可以说是身败名裂。
要知道素来以放诞任性而著称竹林七贤阮籍阮步兵,也是不敢承受不孝之罪名,丧母呕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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