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终究还是有不同,往年苦役如牛马,如今英雄俱鹰犬。匹夫之时,常怀大怨,志不能舒,意不能畅。如今天下供养,念意动,四海难闲。喜怒之间,天地变色,寒伧难有此乐!”
石虎终究忍不住,反驳句:“君王自有大欲,主上真不宜作此颓声懒念。若是传于廷外,难免为人所笑……”
石勒听到这话,神态蓦地滞,继而眸中精光闪,原本略显慵懒姿态荡然无存,当其视线直望向石虎时,石虎心内已是凛,忙不迭弯腰垂首,不敢再言。
“本寒家子,宗中无所传,幸逢英雄之世,凭此身而起!刀下游魂,哪个不是英伟丈夫?大乱而后定,寒伧至于尊位,古来未有!此世谁敢笑?谁又配笑?”
讲到这里时候,石勒已经雄立而起,行至石虎身前,手掌搭在他肩上。而石虎额头已经隐有冷汗,忙不迭深跪下去。
襄国建德宫后,单于台东侧便是御花园。
时值晚春,御花园中草木葳蕤,百花竞艳,风物之盛,冠绝南北。在这御花园中,有座高高望台,四周浮雕山水虫鸟、寰宇星相,龙凤飞檐,锦缎垂阶,华美异常。
此时在望台周遭,数百宫人侍者侍立上下,手捧餐果礼器,敛息凝神,不敢妄动。而在望台上方,左右俱置高榻胡床,正有两人相对而坐。
须发灰白,颇具老态便是石赵国主石勒,而坐在他对面则是中山王石虎。这两人各着时服,虽然对面而坐,但眼神却无多少接触,各自落眼高台下那美不胜收春日风光。
“往年耽于谋生求活,终日忧愁满怀,哪得此般闲暇,高览风物美态。”
“早前大势纷乱,华夏都成沸汤,到最后成全者唯家而已!家因何成事?王能道二?”
石虎听到这问题,连忙开口道:“主上命格高贵,自非俗流,雄才大能驰骋……”
“这都是废话!门户之内也不必再作虚辞,上至君国贵宗,下至蚁民小户,同血同种,便如手足。若连手足都互残,门衰人亡不远!子继父志,
沉默好会儿,石勒才收回视线,转望向面前石虎,笑语声,言中不乏感慨。
石虎无论在外间如何跋扈,但在石勒面前还是颇有谦卑,闻言后便也转回视线,稍作欠身笑语道:“主上自得天眷,中原已居囊中,山水万民都归所有,此后自是安养享乐,福寿无期。”
石勒听到这话,浅笑声,便又说道:“是老来渐有厌声,富贵荣位,人享几多?幼时两餐不断,便是此世大幸。少长只求能壮力苦耕,风调雨顺。及至遭殃从戎,盼能背坚甲、持利刃、驾良驹,战不死,便是时之幸……”
听石勒又讲起这些旧事俗论,石虎虽然极力忍耐,但眉目间还是颇有烦躁流露出来。
然而石勒却恍如未觉,仍在作感慨叹言:“早年居乡,大宅华裳都欲求不得。至于今日,华夏都入庭门,才知人能享者终究有限,衫袍领,坐卧榻,饮则数升,食则半斗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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