刘超这里匆匆而行,行不多远,便看到同样步履匆匆温峤。两下对望,各自便依稀感应到对方似乎都是此想。原本刘超是对温峤不乏意见,因其往年太过听从故中书庾亮命令屯兵不出,致使京畿轻易陷落。不过此时道途见到,他心内忿念却是稍减,勉强挤出丝笑容。
温峤手里同样攥着沈哲子那篇悼文录本,而对于沈哲子认识,他又比刘超全面些,这会儿却笑不出来,心内不乏忿忿:“这哪里是篇悼文,分明是篇檄文啊!那小子真是作乱之心弥坚,唯恐时局
。人或逐于物趣之乐,独困于世乱之伤。何以长怀悲悯?唯患人事多艰。情深难作自敛,气结独剩悲声!害者,世道也!山河崩,难自安!洛上旧土,虏庭窃据;冠带不行,君子何衣?”
“死境之大,非生者能悉。至人之大,非庸者能履。诗曰:生死契阔,与子成说。逝者已矣,惟衔余志。公孙蹈死,程婴为难。萧何规章,曹参履迹。乐也悲也,俱付汗青。临江再拜,不诉离伤。伏惟尚飨。”
言有毕,沈哲子垂首理顺袍带,徐徐拜伏在甲板上。继而又有家人上前,将悼文置于火盆之内,不旋踵便被摇曳不定火舌舔舐,熊熊燃烧起来。
秦淮河两岸,自有大量人围观这场祭拜,其中不乏亡者家属,眼见沈哲子徐徐拜下,时间又是悲声大作,难以自制。另有旁观者或沉吟在先前悼文中,或是翘首观望稍后沈哲子将要何往,也有人快速离开人群,往都内其他方向飞奔而去。
“冠带不行,君子何衣?如此壮声,久有不闻。沈维周,确是盛名不虚,使人蹈行其后,虽死而未悔。人或讽之巨利邀宠,狂言邀幸,实在性窄言狭,非是德音!”
台内刘超也收到沈哲子在江边所诵读悼文,眉眼之间不乏激昂色彩,捧着那悼文细诵几遍,继而才回过神来,抬头问道:“既已悼祭完毕,驸马又去哪里?知他家庭内多有求告人家盘桓不去,喧闹得很。若是扰之过甚,倒应该帮帮他。今次乱事,乃是时人激愤之为,忿念各出于怀抱,实在不宜穷责于他。”
“驸马已经离开江畔,先时刚刚过大桁,似是往台城而来。”
听到属官汇报,刘超便皱起眉头,台内眼下暗潮涌动,方才他亲自将儿子押送到廷尉,如此大义灭亲,尚不能挟势震慑住骚动人心。沈哲子眼下仍是处在动荡源头,眼下赶来台城,实在不是个好选择,很有可能就此被羁留在台城里,为有心人所攀咬纠缠,脱不得身。
念及此,刘超便有些坐不住。且不说他本人便承惠于沈哲子往年壮烈旧勋,对沈哲子素来都有好感,刚才那篇悼文更让他感受到这年轻人迥异于时下强烈责任感,因而更加不愿看旁人以己之私而将之纠缠不休。
略沉吟后,刘超便行出官署,嘱人在台城外备好车驾,准备在台城外拦下沈哲子,让他不要轻易步入眼下这个纠缠不休局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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