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哲子拿起这卷宗来看,眸子登时亮,益发觉得这匡术真是个不可多得人才。这些供词中,并未牵涉投敌叛国之类大是大非问题,最多反而是些为祸乡里、欺凌弱小小罪状。由这点,便能看出匡术这人确有些政治智慧。
时下本就是个宽松优渥政治环境,即便有所斗争,也都很少下死手。哪怕庾亮在世时,他敢直接杀宗王,却不敢过分明目张胆构陷名流。
假使给张闿定下个谋逆重罪,反而会让时人侧目,而张闿也肯定不会认罪,力抗到底,乃至于发动自家过往积攒人脉竭力脱罪,旦闹得众怨沸腾,就难以追究下去,不之。别人不说,沈家和陆家陆玩就是确凿无疑谋逆大罪,现在照样风光无限。
但像这样看似无伤大雅小罪,有时候穷究下去,反而有可能将人置于死地!这是因为时下名望比命还重要,这
据,那就太伤人望和得罪人!
他垂下头不敢去看匡术,只是连连对谢奕作揖,神态充满哀求。
谢奕对匡术这个降人感官并不算好,但也清楚张沐闹这出,假使不能在占尽优势情况下作出定论,来日这件事或会成为他们遭受攻讦个借口。况且这周正轻轻松松便把张闿给卖,来日未必不会卖他们,若再反口咬定受他们逼迫污蔑张闿,那就不好收场。
谯王倒是特别钟爱台臣们互相攻讦指摘场面,见那周正迟迟不语,当即便冷哼道:“危难之际,忠骨不为私谋惜身。尊如沈驸马都要亲临战阵,诛杀贼虏,座中匡君感于义召,摒弃私情而归王道。如今不必你战阵厮杀,不让你情难两择,只是仗义而言,有这为难?罢,你走吧,不信世间没有二三敢言者!”
那周正听到这话,神态更是纠结,双腿如灌铅水,迟迟难以举步。心中纠结良久,终于低下头来:“大王所教,铭感于怀,为国驱害,岂敢惜身!”
他不低头也不行啊,自己供词还在人家手里捏着,眼下是在搜罗张闿罪状,但谁又知道下刻会不会成为他攀咬污蔑名流罪证?
有这个突破口,接下来再审问起别人来便顺利得多。这些被困在石头城人,诚然有同仇敌忾之心,但眼下分明有个脱困保身机会,绝大多数都选择披露张闿罪状。偶有几人顾念旧情,不肯言道,但当其他人供词已经拿到手里,这几人开不开口已经无关紧要。
谯王等人连夜办案,到第二天午间,石头城所有被扣押人等都被提审完毕,而相关供词也堆积洋洋洒洒十几万字。倒不是说张闿真有这罪大恶极,其中大量供词都有重复。
谯王乐趣就是看那些台臣们如何攀咬同僚,以解他早年被台臣们排挤之苦,自然不可能真去做那些刀笔吏琐事。所以,整理供词任务便就交给匡术。
等到应人等被押回建康城,卷宗也被送入乌衣巷沈哲子家里,删减大半,只剩下寥寥近万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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