然而,榻上纪瞻听到这话,却是又睁开浑浊老眼,精光直溢望着沈哲子,口中呵呵笑道:“有趣小郎,今世非往昔,你觉得孙儿要步后尘?”
之所以会有此言,乃是因为纪瞻进仕正是州举寒素。纪氏自然不是寒门,旧吴时纪瞻祖父官居尚书令,父居中书令,可谓门显贵。但就是这样门庭,晋灭吴后,纪瞻出仕任官,却被举为寒素,可谓极大屈辱。
纪瞻虽然老迈,但阅历丰富,如何听不出沈哲子弦外之音,因而有此发问。
沈哲子见又激起老人家谈话兴致,先是拜下告罪,才又说道:“今世确非往昔,板荡犹有过之。君不能安其位,臣不能守其节,国老古稀之年不能荣养于室,小子垂髫儿童不能嬉戏庭中。”
听到沈哲子话,纪瞻久久不语,垂眼状似入眠。直侍立其身侧中年人突然探手轻拍他脑门,轻声道:“你现在等死罢,还劳神想那些身外事做什!”
机要见这老朽之人面,应是有些非情之求吧?”
对这老人家见微知著本领,沈哲子算是领教,不敢再耍心机,恭声道:“时事波诡云谲,浮云遮眼,小子冒昧,求国老指点迷津。”
“谈不上指点,各守本分而已。时下吴中传来事迹,也有耳闻,心里要道声佩服。至于小郎你要见,现在也见到,个行将就木、不能自立老叟,倒让你失望。”
说完这话,纪瞻闭上眼,喘息声有些急促,显然已经不打算再继续谈下去。
纪友见状,不忍祖父再劳心,便上前步对沈哲子说道:“小郎君既已见过大父,夙愿得偿,请回罢。”
边说着,中年人边瞪沈哲子眼,神态间对其不乏厌恶。
纪瞻这才睁开眼,微笑着指指中年人,继而才又望向沈哲子:“垂死病中惊坐起,早知你这个小郎辞锋雄健,却没想到这个已经身外物求老朽不觉还是被你言语诱入彀中。小小年纪,揣摩纵横,已经略得捭阖精义,大有鬼谷遗风。沈家小郎君,你真可以称得上是们吴中难得琼枝芽苞。”
听到纪瞻如此赞许,沈哲子不知该哭还是该笑。在这个名声清望决定前程年代,他能得到纪瞻这位南士冠冕点评称许,来日便可名声鹊起。但这却非他所需要,若不能说动纪瞻,他这个琼枝芽苞大概终其生都难
沈哲子早知要说服纪瞻极为困难,并不意外对方不打算与自己深谈态度,闻言后则对纪友作揖道:“预祝郎君州举寒素,平步青云。”
“你……”
纪友听到这话,脸色幡然变,指着沈哲子几乎要破口大骂。
魏晋九品中正制,州郡各有中正官,选拔人才议定品级,定品之外,尚有分科,诸如孝廉、秀才,寒素亦是取士科目之。
然而所谓寒素者,是谓门寒身素,无世祚之资。简而言之,寒素就是出身寒门者,不入士族之列。沈哲子预祝纪友州举寒素,简直就可比骂人门庭祖宗样恶劣,纪友自然怒不可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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