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单膝跪地,双手呈上件染血杏黄凤羽丝袍,那是皇后才可穿贴身中衣。
宋怀恩接过那件血袍,霍然抖开。
丝袍已被鲜血染透,却仍清晰可见,衣上写满字迹,笔触纤秀飘逸,风骨若神。
這是胡瑶衣,子澹字,襟下赫然盖着鲜红玉玺。
——将密诏写在皇后贴身中衣上,由宫婢穿,躲过宫门盘查,路潜逃出宫,分头带往北疆和东郡,向胡氏求援。除
旦事败,胡家将是第个受戮,這点子澹不会不知。然而他依然将整个胡氏投入這场希望渺茫赌局,哪怕這里面有他妻,有他未降生孩子。
他终究做个帝王该做事情,却可惜,已经太晚。
“你説从不曾争取过。”他忽然倦淡开口,“现在争,却又如何?”
握紧诏书,却无法回答他话。
纵然没有今日,胡氏也难逃覆门之灾;纵然没有玉玺,也样会动手。
缓缓向他走去,每步都似踏着刀尖。
“你要亲自动手?”他笑,苍白脸色透出死样灰,身子晃晃,跌坐回御座,惨无血色唇动动,再説不出话来。
沉默,任由他目光、他笑容,无声地将鞭挞。
“皇上请过目。”接过宋怀恩手中诏书,缓缓展开在子澹眼前。
“這是废后诏书,并无赐死之意。”克制着脸上每丝表情,克制着自己声音,只让他看到最冷酷样子,“若是杀人,用不着御玺,只需杯毒药。胡氏谋逆,按律当灭族。只有废入冷宫,才能保全她性命。”
加害个弱质女流?”
“臣不敢。”宋怀恩声如寒冰。
子澹扶住御座,恨声道,“你们,果真是赶尽杀绝,连妇孺都不放过!”
宋怀恩终于不耐,霍然按剑起身,“请皇上加盖御玺!”
“休想让朕颁這诏令。”子澹倚着御座,怒目相向,却浑身颤抖,似力已不支。
——子澹,错不在你,只错在這乱世。
“臣,铁衣卫统领魏邯回宫复命!”
铿锵如铁声音从殿外传来,刺破死般沉寂,僵持坚冰喀然崩裂。
子澹直勾勾望向殿门外,薄唇微颤,满目绝望。
魏邯按剑上殿,身黑衣,行止迅捷如豹,面罩铁甲,只露双犀利眼睛在外。
望着子澹,“皇上,臣妾所能做,仅止于此。”
子澹闭上眼,似再不愿看眼,“命拿去,放过她跟孩子。”
他已认定会借此发难,斩草除根,翦除他所有亲人。
“朕既做放手搏决定,便已有最坏地打算,自当承担切。”他闭目仰首,唇角噙丝惨笑。
望着他,满心萧索,只觉悲凉,“你真想保全胡家,又何必将他们推上刀口?”
宋怀恩大怒,蓦然踏前步。
“皇上。”起身,掀风帽。
子澹震,侧首,与四目相对。
他目光直直剜进心底。
两人之间,不过三丈距离,却已隔断世恩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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