宋季山虽然大难不死,可身子终究是亏不少。他又不舍得花钱看病吃药,再说儿子上大学行李、火车票就要无数费用,他还能不知道自家家底?他仗着自己几分行医底子,写几味草药,让妻子上山挖来煎汤喝。家里把平日角元节省下来钱全拿出来,又把平日里“用不”布票、粮票、油票、糖票换钱,总算成功替宋运辉置办件白确良衬衫、件卡其罩衫和条卡其裤、条劳动布裤,还有双新解放鞋。其他被褥之类都是宋运辉插队时候用现成货,让宋运萍拿到八月太阳下晒好几回才晒走猪骚气。
家人因此宣告倾家荡产,连走到县城乘汽车送儿子到市里火车站钱都没有。可又不舍得不送,知道他这去将几年没钱回家,家全都想去送。于是,他们凌晨点就起来,从披星戴月,走到艳阳高照,到市里火车站把最后点毛边毛沿钞票换来张挺括硬纸板半价火车票,准时把宋运辉送上火车。宋运辉成宋家第个乘火车人,幸好不用转车。即使到分手最后刻,宋运萍还再地叮嘱弟弟,要政审那严格才能上大学,里面人定都不得,她要弟弟这个狗崽子夹着尾巴做人,千万别乱说乱动。宋运辉说他知道,宋运萍却不放心,数落弟弟向大胆得豁边,“知道”两个字不能放在嘴巴里得放进心里。边说,边人流裹带着宋运辉去检票口,做母亲先哭出来,父亲、姐姐跟着哭。宋运辉咬着嘴唇几乎是倒着走,可最终还是越走越远,到转弯看不见家人,他这才擦眼眶里泪水。
宋运辉直认为,跳上火车那刻,便已经是他大学生活真正开始。跳上火车,就像是跳进个截然不同世界,乘客们说着他听不懂方言,也说着他从没接触过事,宋运辉好奇地想,这就是“五湖四海”意思吧。他伸着脖子听得入神,倒是把离乡别土之愁抛到脑后。反而是父母姐姐送他上车后,闷着头就往回赶,路时时流泪,句话都没有。
宋运辉原以为火车上人已经精彩万分,到学校才知道,同学才是真正五湖四海。班里最大同学年届三十,有儿有女,整整比他大十四岁,还领着工资上学。最小也是高中应届毕业生,还是比他大,班里系里所有人都叫他小弟弟、小神童,他到哪儿办事,人家看他稚嫩长相,都忍不住哈哈笑着问他是不是那个小弟弟,他竟成小小名人,比有儿有女大哥还有名。而他家庭成分,在他寝室八个人中,还算是小儿科,寝室老二父亲,还是上报纸老右派,这让从小忍到大宋运辉如释重负。教他们老师也是右派分子,可在迎新晚会上,几个以前与苏联专家起工作过教授讲师还欢快地跳起苏联舞,矮着身子跟鸭子走路似。受他们欢快感染,宋运辉感到自己可以不用忍再忍,他终于偶尔说几句心里话。宋运辉几乎是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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