贺奶奶望丈夫会儿,忽记许多年前事来。自己和丈夫成婚时都已岁数不小。
贺奶奶父亲本是低品阶驻京武官,待她及笄后,就给贺奶奶定桩门当户对亲事,对方那家既是多年邻舍,又是同僚,真正通家之好。
接下来发生事情,也不知算好还是坏。
由先帝仁宗皇帝晚年开始,几个王爷藩王先后谋逆,当今天子登基,然后是平乱,几年后再有谋逆,然后再平乱,京畿内外片混乱。
贺奶奶父兄在这连串变乱中屡建功勋,既办对事,也站对队,几年内飞速升迁,她也从不起眼小小低阶武官之女,成有头有脸五城兵马司南门副指挥使千金,几位兄长也都有不错前程——可是,她未婚夫却死在战乱中。
到自己身上,奶声奶气道:“娘,和姐姐陪爹爹吃罢,给爹爹布菜倒酒。”
“呸,有你在,你老子还能安生吃饭?……好,淑姐儿,领你小泼猴儿兄弟回去罢!”
淑姐儿转身捂嘴轻笑,然后捏住弟弟耳朵,连拖带拽地拉走。
夫妻俩笑吟吟地望着双儿女出门,然后贺奶奶赶紧张罗婆子在炕上架桌上菜,自己则亲自拎着烫好黄酒给丈夫斟上杯。
相公这回外行可顺当?”贺奶奶适才已吃些点心,是以并不用食,只在对面坐着相陪,“保安堂黄大夫来过两回,说有个方子要和相公道斟酌;严国公府来人,说上回吃相公开那味丸药很好,老太太和老太爷很是受用,叫再开几丸,若相公得便,以后要常请相公过府诊脉;哦,还有双花胡同林太医,他已经决心告老,叫相公再想想,真不用他举荐相公入太医院?虽说太医院里头弯弯绕绕多,可也有好些失传古早方子医书,相公若不愿进去,可先挂个牌子……”
这耽搁,她就拖到二十多岁,直到贺家来提亲。
夫婿人品不错,年纪轻轻就习得手好医术,贺家也堪称名门。虽早风闻贺大夫身边有个表妹为贵妾(曹家闹过好几回),可贺奶奶早过能挑挑拣拣年纪,于是父母就答应。
嫁人后日子并不难过,那曹姨娘并不难应付,尤其重要是,贺家第把手贺老夫人还精神矍铄,嗓门洪亮,早早定下个铁规矩——儿媳贺三太太和曹氏中,必得有个陪
贺奶奶理事是把好手,不论对内管家,还是对外应酬,几乎能当半个家。
贺大夫浅浅抿口酒放下,由衷感激道:“这些日子辛苦你,里里外外都要你操持,你自己也要保重身子,这回给家里进些阿胶和燕窝,是给你自己吃,别再送人。”
贺奶奶笑起来:“自己夫妻说什谢,身子好很。”
贺大夫微微笑,也不多说什,低头用饭。
贺大夫如今才三十多,生得眉眼清俊,又兼素日淡泊,岁月在他脸上并未留下多少痕迹,只那双眼睛却已苍老,无论何时都带着种疲惫和木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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