缠脚在其他地方可能不算什,在咱们海边这儿,可不是小事——那意味着就是铁定心要当“陆地”人。
生在海边人,总喜欢叫自己讨海人——向海讨生活人。
讨海人无论站在哪儿,都觉得是站在船上,讨海人觉得土地下面还是海,觉得土地随时会像甲板样摇晃。不缠脚人掌面宽,脚才抓得住甲板。
而缠脚人,把自己脚尖挤压成这树根般细细长长条,在海边人看来,就是恶狠狠地宣布,要断和大海关系——这可太叛逆。
定要给阿母缠脚是爷爷,这在当时真是个轰动乡里事情。缠脚师傅据说是爷爷骑着送胭脂水粉三轮车,从泉州城里载过来。
神明在和说故事。后来甚至还感觉听到神明声音。把签诗偷偷带回家,塞在自己枕头里,自此,看着别孩子被阿爸扛在肩膀上走过,心里总会想:有什不起,还有神明每天和说睡前故事呢。
进座庙,要个说法,带走个故事,然后再去下个庙讨取个新故事。
当时怎都想不到,阿母这样征程,能够日复日年复年地进行下去。
那时候跟在她后面走,会忍不住想:为什她对自己人生这不解?又或者,命运真可以理解吗?为什要执着去找答案?
阿母总有莫名直觉。有次在胡乱想着,她突然停下来,上半身转过来,下半身死死定住,副无可奈何但又很生气样子:也是第次过人生,也不懂。你们不要希望教你们什。
爷爷可是入咱们这里童谣大人物。你听过“胭脂粉,摇货郎,三轮车,咔咔响”吗?讲就是爷爷,讲就是现在停在咱院子里那辆三轮车。
爷爷原来和他阿爸、阿爸阿爸、阿爸阿爸阿爸样,都是装卸工。
家族遗传风湿病,脚伸进海水就刺骨地疼。生在土地长不出粮食地方,又偏偏碰不海水,家族里几代人个个脑袋各种不服气,个个想法试着各种人生,最终,都是当上港口装卸工——海边唯不用下水又相对挣得多点工作。
你看他们不怕出力不怕脏,因为下不海,
原本已经转身回去继续赶路,感觉不解气,再转身过来,对着吼:总之,就是不要像。然后用个没有想到词语解释:被卡住。
阿母怎被卡住,她没有再说,但是到处有人说。
这个海边小镇人,哪有什精神生活,但人真不能只是靠吃东西活着,个人生命中鸡毛蒜皮和酸甜苦辣,就是别人有滋有味精神养料。
当走过菜市场、走过街道、走过庙宇,听到不同窃窃私语,自然就知道全部故事。所以知道阿母说是实话,阿母确实是被卡住,而且是她和整个家族几代人,因为她,或者说,从她开始,起被卡住。
阿母可能是他们那代人,小镇唯缠脚姑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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