下刻,他浑浊目光穿过漆黑雨幕,猝不及防地遭遇海上巨大阴影。
噩梦里也不会有那样张牙舞爪怪物,它百爪向天,愤怒地
老塔兵抹把千里眼镜面上水汽,对同伴抱怨道:“样是当兵,人家天上来去,叱咤风云,威风得要死,咱们倒好,每天在塔上不是扫地就是摸骨牌,比他娘和尚都消停,点油水也摸不着,成日里狗屁事都没有,还要常年耗在这里,自己女人都快不认识……哎,这可真邪门,怎下这大雨,哪来大冤情?”
同伴扫地扫得头也不抬:“你就盼着没事吧?没听伍长说烽火令都传过来吗,西洋人万打过来,你就有事干。”
“别听伍长罗圈屁,他哪个月不得念叨几天西洋人要打来?”塔兵道,“安定侯不是还坐镇隔壁京城呢吗。”
“安定侯都下天牢。”
“哎呀,那不是又放出来吗……”老塔兵说到这里,仿佛稍微琢磨过点味来,忽然道,“对,说来这事也很古怪,不是都传安定侯造反逼宫吗,怎这快就给放出来,莫非……”
隆隆不断闷雷突然摇身变,化成道雪亮闪电,凛冽当空劈下,阴沉沉天如裂帛般应声而开,场谷雨前罕见大雨劈头盖脸砸下来。
时间倾盆如注,风雨如晦。
谭鸿飞被雨水呛得几乎有点喘不上气来,狠狠地甩把脸上水珠,想起方才在侯府通报时,霍郸跟他说侯爷正病着,当下忍不住夹马腹,跑到顾昀身边,大声道:“这雨太大,大帅,你风寒未愈,不如先找个地方躲躲,等雨停再赶路不迟……”
顾昀吼道:“你看那云,谁知道它猴年马月能停,别废话!”
也许是突如其来骤雨来得太急迫太不合常理,顾昀心里忽然有种不祥预感。
“嘘,”同伴蓦地抬起头,“别嚼舌根,你听!”
阵滚雷似“隆隆声”隐约从风中传来,瞭望塔仿佛感觉到什,簌簌地发起抖来。
打雷吗?
不对,雷声都是阵阵,怎会这绵延不绝?
老塔兵迟疑地弯腰趴在千里眼前,缓缓地将镜头摇上去。
玄铁营又被番邦人称为“黑乌鸦”,作为黑乌鸦头头,顾昀果然长张旷世绝代乌鸦嘴,他几乎所有不祥预感都会成真,百发百中,从不失手。
谭鸿飞估计西洋人会在两三天内便北上——他太乐观。
是夜,大沽港座瞭望塔上。
长筒千里眼前有两把巴掌大防尘刷,正在雨中徒劳地上下起伏,不多时便被吹打得低下头去。
值班老塔兵只好将手伸出窗外,摸索到窗边锈迹斑斑个把手——那里头火机坏许久,始终也没人修,只能人手去扳。他甩下手上雨水,骂骂咧咧地摇起长臂把手,豁牙掉齿齿轮半死不活地呻吟起来,柄金属小伞没吃饱饭样缓缓地升起来展开,在凄风苦雨里面前遮住千里眼前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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