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姨婆也这说,”声音里几乎带着笑意,“但姨婆还说过,人要发达,地要发达,都是挡也挡不住。”
信不信以后们会住到那里去,有屋子唱片?声音飘浮在半空中。他说“们”时候拖个奇怪长音。竖起耳朵,还是没有听到于晓红怎回答他。
马路对面脚手架已笼上团暗影。想,如果现在飞到脚手架上往这边看,黑夜里光学仪器厂,定亮得晃眼而失真。灯笼里大约新换功率更大灯泡,纱灯笼罩看起来就像要烧着
”
要看要看。看可以写作文。于晓红忍不住推把,在耳边说你差不多行啊。
从们家出门,过条大马路就是光学仪器厂。关于这家厂记忆,横穿童年,甚至怀疑它伸进记事前混沌地带。那四盏大红灯笼,被抱在妈怀里看过,骑在舅舅脖子上看过;然后,拉着看灯手,渐渐地不能再把手整个捏进拳头里;最后,看灯时再也没有人担心,不拉紧手就会把弄丢。这四盏灯笼,穷尽看它们角度——虽然知道不可能,但总觉得,由始至终,都是同样四盏。
光学仪器厂是整个新村地标。条几乎干涸河道,座陡然爬升桥,把大马路分成两段,头通往城乡接合部农田(最多再过三年,就会有房地产商人跑来画圈),头分布着好几座工厂。光学仪器厂是其中看起来最不像工厂工厂。它门面高大宽阔,没有厚厚、既然扫不干净就没人扫尘土。大铁门几乎总是开着,上下班时人潮不算汹涌,约在那里等人,似乎比别处更体面点儿。
谁也不知道光学仪器厂为什喜欢挂灯,好像仅仅是为证明招牌上“光学”两字并非多余。起初,这里亮灯多半跟敲锣打鼓同步。那时候有是可以敲锣打鼓理由,有人当兵要敲锣,有人退休要打鼓——哪天若是敲锣打鼓经久不息,多半是因为终于抓到什坏人。这两年已经听不到锣鼓声,但光学仪器厂灯还是时不时地亮起来——过年过节是定,但有些亮灯日子让人摸不着头脑。
“今天是他们厂庆吧?”听到于晓红声音从身后飘来。他们俩起初还装出不期而遇样子,后来想到只有个观众,就没再往下演。
“没有事儿,”显然在往她跟前凑,“去年冬天不是刚庆过次?”
背后睁开双眼睛感觉无比美妙。耳朵收集到零碎词语,毫不费力地拼成画面。听到于晓红说某年夏夜桥那边田埂上曾经充满猪圈气味,听到顺口哼起“从垄上走过”。那以后,于晓红说,就再没有过桥。
猪圈早就拆,说,你这高中生太两耳不闻窗外事。那边——想象着按住于晓红肩膀把声音压得更低——迟早会造大房子,你信不信?听说已经有人来看过地。
不信,于晓红嘟嘟囔囔,鞋底来回擦着地面。那边以前是坟地,妈说不吉利。
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,否则可能部分章节内容会丢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