年长些汉子慎重道:“天可能看错,咱们两人四只眼,还能天天看错吗?此人轻功必定极高,这些日子他直在咱们寨子四周绕,不知是什居心……不管怎样,咱们先回去传个信,叫兄弟们今夜仍然警醒些,倘若真有事,咱们虽然没逮着人,但前头百零八个明暗桩,他单枪匹马,就算是只麻雀也飞不过去。”
等这两人走,又过约莫小半个时辰光景,被云遮住月亮都重新露脸,谢允目光才轻轻动,瞬间他就变回活物,继而羽毛似落地。
他是个约莫弱冠之龄年轻人,长着双平湖似眼睛,仿佛能把周围微末月光悉数收敛进来,映出抹纹丝不动月色,极亮,也极安静。他靠着树干思索片刻,伸手探入怀中,摸出块巴掌大令牌来——倘若有前朝要员在此,定会大惊失色,那上面以大篆刻着“天子信宝,国运昌隆”八个字,同玉玺上篆刻模样!
谢允将这块诡异又僭越令牌拿在手中抛两下,又怠慢地随手揣。他听见人说前面有百零八个明暗桩,也不见慌张,原地摘片巴掌大叶子,从中间对折,将露水引成线,喝润口,随即旋身滑出去。他整个人仿佛全无重量,脚尖点上枝头,轻飘飘
上挑衅,只说道:“后天夜里,戌时三刻。”
“哦,十五,”周翡意味不明地笑声,“好日子,月光亮,万出意外,嚎两声,鱼老也能看清楚你是谁。”
她没说去,也没说不去,伸手在李妍肩上拍拍,十分有心机地将那臭丫头鼻涕眼泪又抹回去,这才背着自己窄背刀扬长而去。
然而不管李晟是怎打算,天公十分不作美——这个月十五是个阴天。
这天正值月黑风高,谢允安静地伏在树梢上,呼吸间,仿佛已经与大树融为体。离他两个拳头远地方有个鸟窝,大鸟护着雏,窝老小睡得正酣,丝毫没有被旁边这颗人肉树瘤惊动。
突然,阵风扫过,大鸟猛地激灵,警惕地睁开眼。只见四十八寨中两个正当值岗哨自密林中疾驰而过。
四十八寨中人非亲即故,都是父子兄弟兵,彼此之间有说不出默契,那两人隔着八丈远对个眼神,连手势都不必打,就算是交流过,随即心有灵犀地兵分两路,个搜大路,个搜小路,转眼便双双没踪影。
两人走远,大鸟才转过头来,歪着头盯住谢允。谢允眼皮也没动下,安静如死物,大鸟瞪着他看片刻,认为这颗“树瘤”除模样很怪之外,没什问题,便放心地将头往翅膀下埋,又睡。
密林间静悄悄,不知何处蛙声带着促狭节奏,与大大小小虫子嘀咕个不停,约莫炷香时间,方才两个岗哨忽地又不知从什地方蹿出来,在原地碰面——原来他俩方才竟然是佯追。
两人在附近搜索番,鬼影子都没找到个。年轻些便说道:“四哥,许是咱们看错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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