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大剌剌开罐啤酒,咕咚咕咚往肚子里灌。这下父亲倒是瞪着她。她冲父亲举杯,算打平。
更年轻时候,她总在别人目光和自己观察间摇摆。她知道邻居和同事们怎议论父亲。那些人孩子鹦鹉般把父母话传递。而她把男孩子打几次后,就长出层厚厚茧,包裹住耳朵和身体。爸爸只是她个人爸爸,只有她才解他。
在她和父亲生活小城,跟世上其他小地方样,处处有欠缺,却不欠缺正常人。正常人没妻子后,很快再娶,生养新孩子,像什都不曾发生。而父亲呢,却执意让自己伤疤不平复,人们也就难以忘记。还有,正常人务实,要算得失,也就不喜欢不愉快记忆,哪怕这记忆可以比对出他们短暂幸福,却会消磨掉他们太多时间与感情。总是不值当。
所幸,父亲植物学专业和教书匠职业,让他抵抗住九〇、〇〇、〇年代变革,中间虽受过穷,但搞农学人始终没有失业。人流言和轻蔑,也就不能从根本上动摇他生存根基。他做实验、讲课、下乡、种植,靠工资养活自己及女儿。而正常人们,在几十年里,间或被钱冲散家庭,走向他们没有想过离婚或噩运。如白炽灯泡里钨丝,某刻忽地断裂、黯哑。
于是在别人口中,父亲形象渐渐转变,从“败坏”变成平常人。是啊,后来婚姻再不能约束性行为,父亲又算什呢。
而她也长大。谈几次恋爱,失恋也背叛过别人后,她对父亲反而轻松。既然她不是个完美女儿,更不是个完美人,那父亲也尽可以自私度过他生。只是她希望,这个跟自己样自私、时而软弱时而倔强父亲,不要那快离开她。父亲如果不听话,比如现在,又固执买酒,她就气回他。然后两人对饮,把瓶啤酒分。酒喝得见底,跟父亲怄气也就消散。
离开饭馆前,她挽着父亲胳膊走向大巴。狮鼻女人在她前面,年迈丈夫腿脚不灵便。跟其他团员各自打量着伴侣之外人不同,狮鼻女人被丈夫身体牵绊住,亦步亦趋,像被动刑罚。嫁给老头子年轻女人就是这样吧,被人看不起,无论是美还是丑。道德天平倾向于定性这婚姻是出于利益,而非感情。即使在这个对他人知之甚少临时小团体里,人们也迅速建立起轻易道德鄙视链。坏话比人想象传得更快。女人们都站得远远看着,似乎道德瑕疵是种病症,会传染。
母亲逃走是因为这个?母亲后来嫁个外科医生。听说外科医生在国外都很有钱。母亲生两个孩子,彻底取代她。在枫叶之国加拿大,没人计较母亲前史,也无从知晓吧。
卡通式地拼凑出母亲全貌并不是件难事,可她常常怀疑,这做跟真实相距甚远。个人对另个人解,能到达什程度?就算是跟她共同生活父亲,她又解多少呢。从她记事起,就不乏陌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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