陶叔叔走后,父亲再没有起消磨,不,浪费时间朋友。成年人守着自己堡垒。她现在多少可以理解父亲沉默。从某个时候开始,跟最亲密朋友巨细靡遗分享,似乎被年龄或其他更钝重力截断。她也样。不再去麻烦别人,独自慢慢领受。无论老樊是真是假,几分真几分假,她感激他出现,哪怕旅途即将停止。
父亲指着河对岸彼得保罗要塞,跟老樊说以前这里是关苦刑犯地方,还有铸币厂。
她想起临行前父亲塞进包里小笔记本,密密麻麻都是网上摘录景点要览。而她呢,在莫斯科直没什精神,到彼得堡后好些。她喜欢欧洲。油画是欧洲人被自然启示后伟大见证。彼得堡悬在俄罗斯西端,有老欧洲韵律和节奏。连天空、树、野花颜色,也如印象派来临前时代,荷兰画家们在市井小民肖像、野味珍禽静物画里所铭记那样——带着上帝亲吻遗迹,洋溢却是俗世喜
!昨天买巧克力也是假东西,全是糖和淀粉!”老樊愤愤道。
“熊这在街上蹲着,不犯法啊?”父亲说。
“你说咱们出来图什?老遇上些骗子。”
“你跟头熊生什气啊,那是畜生。”
“就等着回莫斯科,赶紧签单,完事,回家吃火锅!”
“不去casino啦?”父亲逗老樊。
“去啊,怎,你改主意?”
“连麻将都不会打,去给人当傻子骗,有辱国威啊。提振雄风就交给你吧!”
老樊乐,扭头对她说,“就爱跟你爸爸说话。们哥俩能聊到块儿去”。
父亲遇见老樊,或者老樊遇见父亲,多少让他们旅途有些不样。她想到父亲好朋友,她口中陶叔叔。二十年前,父亲跟陶叔叔也是这样消磨掉个个白天和夜晚吧。行酒令时,陶叔叔会自己瞎编口诀,比如,五魁首啊六六六啊,美不美啊看大腿啊。那是九十年代初,小城夜晚静谧也热闹。静谧是街道,路灯昏黄,梧桐树叶低垂。热闹是家家户户窗户里边人声。作业总是做不完,她就在那盏红色塑料台灯下写啊写。隔着门,父亲声音几乎听不见,陶叔叔声音却高亢而兴奋。陶叔叔身体里像有台永动马达,轰隆隆运转,带给他无穷力。他会跟父亲争论花生米到底怎才能炸酥,要偷偷克扣多少车队油钱才能给大家子置办好年货。母亲离开后,父亲最落魄日子里,陶叔叔总是带吃过来。发现父亲老煮面条给她吃,陶叔叔把夺过锅子冲父亲吼,“你要把姑娘整死啊!”陶叔叔死时不到五十岁。如今医学统计概率是,内向人易生癌,外向人易爆心脏。陶叔叔外向甚至急躁,却生癌。四十多岁健壮身体,年之内衰朽如枯木。父亲挂黑袖套,参加葬礼,骨灰盒入土时,父亲跟扶灵陶家亲属样大声吼叫。不是哀哭,不完全是,是比哀哭奇怪声音,不知从身体什部位发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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