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色渐晚,黄昏临近。
末班车驶离站台,四周不再有来往行人,空气变得寂静,也变得寒冷。颂然看不清墙上记号,他用冻僵手指摸索墙面,想让脑海里凌乱数字沉淀下来,可这真太难。他越焦急,就越记不住,最后整个人像是傻,懵头懵脑地跌坐在墙角,凄厉地哭出来。
怎会数不完呢?
从前他明明数得那好,每次都能数完,为什这次就数不完呢?
他哭,大院里有动静。栅栏门缓缓打开,黑暗中束强光打在他身上,刺得他泪水失控,山洪决堤般地往下涌。
颂然不知为什有些心慌,赶紧坐下来,伸出十根手指头,根根掰着数。
、二、三、四、五……边数边安慰自己,没事,眨眼就数完。
只要数完,爸爸就会回来。
那时颂然还不知道,数字是没有尽头。
百数得完,千数得完,万亿也数得完,唯独他在等……永远数不完。
楼好呢?
胡思乱想中,车子拖着路逶迤尾尘到站,父亲扛着蛇皮袋带他下车,走过不长不短段路,来到座大院前。
院门是老式铁栅栏,挂着褪色红横幅,旁边传达室空荡荡,没有人在。
父亲望着那条横幅站会儿,把他领到西墙边,告诉他,爸爸落件重要行李在火车站,必须马上回去拿。
颂然仰头问:“要去多久呀?你什时候回来?”
福利院院长走近他,弯腰问过情况,要领他进去。
像颂然这样被父母以各种借口遗弃在福利院孩子她见得太多,看就明白怎回事。可不管她怎劝说,颂然就是扒着墙角死
他太想让父亲回来,所以数得越来越快,破百破千地往上累,快要超出六岁孩子所能承受极限。
远处站台上公交来又去,时而经过辆,时而又经过辆。
每当有车进站,颂然就兴奋地跳起来,伸长脖子踮起脚,眼巴巴盼着父亲能从打开车门里出来。但每次,灰尘扑扑人群里都不见父亲身影。更可怕是,当公交车开走,激动情绪冷却下来,他会突然忘记自己数到哪里。
数字太大,孩子脑瓜太小,稍分神,就散得影儿也揪不住。
忘记次数多,颂然变得越来越焦躁,又不甘心次次从头数起。他慌乱得要命,跺着双小脚不知怎办才好,只能抓起有棱有角石头,努力往墙上涂划记号。
父亲不自然地移开目光,对他说:“你等在这里,从开始往上数,数完,爸爸就回来。”
“知道啦。”
这点也不难。
颂然数数非常快,总是没会儿就数完,父亲个来回时间,说不定够他数好几趟。
他想帮忙把行李搬到院墙边,好让父亲腾出双手,来去方便,父亲却古怪地不肯松手,扛起那两只沉甸甸蛇皮袋,快步返回公交站,登上最近趟车,在车尾扬起滚滚烟尘中消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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