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这睡不知多久,待到醒时,只觉头重脚轻,撑着要起身,忽感道风从帐旁袭来,夹杂兵械冷气,他心道不好,酒登时醒三分,正要摸朴刀相拼,那端风声却又忽得戛然而止,他心中大奇,回身定睛瞧,却没来由痴,原来正是鲁智深在那首立着,见他望来,只笑道:“大郎好快身手,洒家只道你醉得利害,且试探试,不料你还能有恁般反应。”
史进见他,心中又是惊,又是喜,只教身子登时又醉三分回去,也不知起身,只半依在床头,口中叫道:“哥哥!”
鲁智深在他床边坐定,笑道:“大郎,是俺。”
史进道:“哥哥恁生却来?”
鲁智深道:“杨志兄弟与洒家提及大郎日间曾来找俺,却为何不肯多留?因公明阿哥要与晁天王造陵,洒家
取笑弟弟,自小村野长大,端粗野,便是肉林酒海,张肚皮也只管盛下,几时却能斯文?”
两人纵声大笑,那郭盛酒气上来,又击节唱回黄腔走板《朝天子》,只歪在那桌上,似睡非睡,时忽道:“大郎,你那墙角笥儿里却是甚?莫不是还有甚好酒好肉,却不肯拿来与兄弟吃?”
史进经他提,跳将起来,笑道:“惭愧惭愧,那虽不是甚好酒肉,却也能充作样吃食,却是小弟今番在山下买些菱角儿,只是未曾蒸煮,只能生食。”
郭盛道:“菱角妙哉!兄弟生吃食只爱肥牛腻羊,唯独两样蔬馔能入眼,样是那青椒,样便是菱角!”
两人当即揭开那笥盖儿,只拣那肥大端方菱角剥来吃,不出半刻,两笥儿菱角便半空,只剩些寡小、畸形并砸碎。两人又续些杂话,酒劲上涌,郭盛较之史进酒量更浅些,当是时更是醉得蒙头蒙脑,史进自扶他回宿处,再回房时,劳顿不堪,便就此床榻上倒,登时睡去。
史进睡到酣处,忽听有人将门敲得锵锵直响,他心里只糊糊涂涂骂道:“哪个罗噪泼才,却来扰爷爷好睡,却拿来朴刀,将那厮刀剁!”
如此做想,身上却动不得丝毫,那敲门声渐小,似是断,稍顷又起,半停半歇,只似春夜细雨剥茧抽丝般断断续续,史进心道:“罢,恁地玄妙,却原是做梦。”
他只顾睡着,又听门自开,有人进屋,那人走到床边,低低叫声“大郎”,却正是鲁智深声音,他心中荡,便要应声,喉头却似绞万层枷锁,哪里做得声?他心中骂道:“你这厮端痴傻,你闲常与鲁家哥哥不得相见,便是梦到他时,却欢喜个鸟?应又如何,不应又如何,都不过场空。”
他只感那梦中人在床头坐下,便只剩默默无声,心中因此又模模糊糊道:“场空也罢,既是梦到哥哥,也不知能梦多久长,久不与他厮见,心中也苦闷,且趁哥哥还未做烟云消散时,便教睁眼好好瞧他眼也是好。”
当真动眼时,却又哪里能睁开,只用尽遭气力,就此沉沉睡去,不醒人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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