到晚上,父亲突然明白过来:没错,真是儿子!喜得眉花眼笑,没想到儿子现在这出息,日子这好过,真开心。
然而第二天早上,下楼吃早饭,看着桌子吃食也不敢上桌,又把保姆拽进
电,想下,还是先给罗胖子打,没人接,再打,还是没人接。虚起眼睛,辨认下时间,半夜两点多。深头发看看浅头发,撇撇嘴,浅头发屁股坐进沙发,跷起二郎腿玩指甲。头皮发沉,嘴里发苦,心下盘算,现在马上回家,也只能穿着酒店浴袍,恐怕更坏事。衣服就算洗,也来不及干,这会子没地儿去买。接着打罗胖电话,这龟孙子竟然彻底关机。
不敢给亦梅打电话,生怕这两个咯吱咯吱大姑娘在旁边搞出什动静来,于是发条短信:大,刚才睡过去,在罗胖家,明早回来。
老板,说吧,双飞怎个飞法?深头发姑娘蹴过来,把尖尖下巴窝子搁在膝盖上。你兄弟把你撂这儿前放话:你俩是姐妹,俩是兄弟,不把兄弟全心全意伺候好,你姐妹就别想见着毛钱。
听说婴儿时期特别擅长哭泣,冷,热,饿,贪抱,都会发出声嘶力竭哭喊,哭,肚脐眼里就潺潺淌出血来。那时候谁家得爱哭孩子,会在街上到处张贴:天皇皇,地皇皇,家有个夜啼郎,过路君子读遍,觉睡到大天亮。这种符咒解决不问题,家人无法,只好轮流抱着。那时候姥姥还活着,专门磨消炎丸药过来,她跟姥爷都当过医生,不过早已作为反动学术权威靠边站。姥姥看肚脐直叹气:造孽,这是谁给接生?脐带嘛又不是麻绳!
那夜好像回到襁褓之中,有人抱着摇啊荡啊,晃得晕乎乎。那个人很温柔,散发出青草味道,旧衣褴褛,千山万水褶皱,只是看不清脸。伸出手,想去够她脸,竟然触到个冷冰冰东西,再摸,是面镜子,刚想往镜子里看,镜子就碎成两半,镜面上映出乐谱。
铃声在意识里锯开条线,揉揉脸,摸索阵,最后在枕头底下把手机掏出来,是二哥。
你上哪去,亦梅也找不到你,咱爸丢!二哥劈头盖脸地说。
爸爸以前直跟大哥住,后来大哥离婚,自顾不暇,父亲又渐渐老迈,两个孤男人大眼瞪小眼,谁都不乐意做饭,二哥就把爸爸接走。二哥曾经是个男高音,能唱华丽饱满HIGHC,没承想人到中年倒嗓子,很是消沉几年。后来转行做乐器生意,学琴小孩年比年多,生意不愁做,搬进带花园大别墅,还请住家保姆,老人跟着他,照顾起来方便。
父亲这几年好忘事儿,耳朵也背,但并不严重。可是从上月开始,常常连二哥都不认识。每天早上,老人家都把保姆悄悄拉到角落里,神秘兮兮地指着二哥问她:这个大老板是谁呀?
保姆就大声地告诉他,这是你儿子!二儿子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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