窗外是狂风怒吼,斜脚雨打那窗上玻璃,达达达地。可是那手枪没有放射。吴荪甫长叹声,身体落在那转轮椅子里,手枪掉在地
笑。
“哦,——涨上又跌!——哦!跌进三十三块?——哎,哎!——可惜!——看去是‘多头’胃口已经软弱?哈——编遣刚开盘?——怎?——打算再抛出二百万?——保证金记账?——赞成!——刚才云山来电报,那边有把握。——对,们不妨放手干干!——款子还没汇来,可是们要放手干干!——哦,那老赵也是孤注掷,半斤对八两!——哦,可见是韩孟翔真该死呀!没有他去报告们情形,老赵昨天就要胆小!——不错!回头总得给这小子点颜色看看!——竹斋?早到交易所!——你们没有看见他?找找罢!——哦……”
吴荪甫挂上听筒,脸色突又放沉。这不是忧闷,这是震怒。韩孟翔那样靠不住,最不该!况且还有刘玉英!这不要脸,两头做内线!多少大事坏在这种“部下”没良心,不忠实!吴荪甫想起恨得牙痒痒地。他是向来公道,从没待亏谁,可是人家都“以怨报德”!不必说姓韩姓刘,就是自己嫡亲妹子四小姐也不谅解,把他当作老虎似,甚至逃走出去不肯回来!
阵怒火像乱箭般直攒心头,吴荪甫全身都发抖。他铁青着脸,咬紧牙齿在屋子里疾走。近来他威严破坏到不成个样子!他必须振作番!眼前这交易所公债关口过,他必须重建既往威权!在社会上,在家庭中,他必须仍旧是个威严神圣化身!他边走,边想,预许给自己很多期望,很多未来计画!专等眼前这公债市场斗争告个有利段落,他就要开始!
电话铃猛可地又响,依然是那急!
这回吴荪甫为先就吃过“定心丸”,便不像刚才那样慌张,他手拿起那听筒,坚定而且灵快。他听那声音,就回叫道:
“你是和甫?——哦,哦,你说呀!不要紧!你说!”
窗外猛起狂风,园子里树声怒吼。听着电话吴荪甫突然变色,锐声叫道:
“什!涨?——有人乘们压低价钱就扒进!——哦!不是老赵,是新户头?是谁,是谁?——呀!是竹斋?——咳咳!——们大势已去呀!……”
拍达!吴荪甫掷听筒在桌子上,退步,就倒在沙发里,直瞪眼睛,只是喘气。不料竹斋又是这手!大事却坏在他手里!那,昨晚上对他开诚布公那番话,把市场上虚虚实实内情都告诉他那番话,岂不是成开门揖盗?——“咳!众叛亲离!,吴荪甫,有什地方对不起人!”只是这个意思在吴荪甫心上猛捶。他蓦地声狞笑,跳起来抢到书桌边,手拉开抽屉,抓出枝手枪来,就把枪口对准自己胸口。他脸色黑里透紫,他眼珠就像要爆出来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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