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那,你说办法在中国行得通?你也去问问办厂人!荪甫是办厂!”
杜学诗脸又拉长;但生气之中仍然有些得意。他找到个有资格评判人。于是他不再等新箨说话,也没征求新箨意思是否承认那评判人,就跑前步,大声喊道:
“荪哥!你叫你厂里女工都进股,同你样做裕华股东,办得到?”
这问太突然,半沉思中吴荪甫转过脸来皱下眉头。坐在荪甫对面李玉亭也愕然看着那满脸严重杜学诗。然而李玉亭到底是经济学教授,并且他也听到两句杜家叔侄在大餐间门边对话,他料着几分。他本能地伸手摸下头皮。这是他每逢要发表意见时必不可少准备工作。但是杜学诗已经抢在先头说。他声调很急促,很重浊,显然他把眼前这件事看得很严重。
“们是讨论怎样消弭工潮。新箨说,只要厂里工人都是股东,就不会闹工潮。他举英国个鞋厂为例。呢,说他这主张办不到!有钱做股
他们加派班警察来保护工厂。
晚上九点钟光景,吴公馆里不期而会来些至亲好友,慰问吴荪甫在厂里所受惊吓。满屋子和满园子电灯都开亮,电风扇荷荷地到处在响。这里依旧是个“光明快乐”世界。
吴少奶奶姊妹和杜姑奶奶姊妹在大餐间里拉开牌桌。大客厅里吴荪甫应酬客人(内中有位是刚回上海来雷参谋),谈着两个月来上海工潮。那是随便闲谈,带几分勉强笑。吴荪甫觉得自己颗心上牵着五六条线,都是在那里朝外拉;尽管他用尽精力往里收,可是他那颗心兀自摇晃不定,他脸色也就有时铁青,有时红,有时白。
忽然大家同时不作声,客厅里只有电风扇单调荷荷声,催眠歌似唱着。牌声从大餐间传来,夹着阿萱笑。接着,出来两个人,边走,边争论着什,那是杜家叔侄,学诗和新箨。
“你说那些话是经不起实验空想?你呢?你几时办过厂?你只会躺在床上想!”
杜学诗盛气说,他那猫脸变成兔子脸。虽然他比他侄儿反小三四岁,并且也不是法国回来什“万能”博士,可是他在侄儿面前常常要使出老叔架子来,他喜欢教训人家。杜新箨依然是什也不介意,什也看不惯神气,很潇洒地把背脊靠在那大餐间通到客厅那道门框上,微笑着回答道:
“那又是你见闻欠广。那不是躺在床里想出来。那是英国,也许美国,——记不清,总之是这两国中间国,有人试验而得成效。本初步经济学上也讲到这件事,说那个合资鞋厂很发达,从来没有工潮。——这不是经过实验?”
“那,主张也是正在实验而且有很大成绩。你看看意大利罢!”
杜学诗立即反唇回驳,很得意地笑笑。
“但是中国行不通。你去问问办厂人就明白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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