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睡吧。”
最后,他熄灯,慢慢地,自己也和衣卧在她身侧,在黑暗中,这般轻声地和她说道。
他说完,却见她仿佛根本未曾入耳,木然地和自己对望片刻,又转过脸,不再看他,依旧那样坐着。妇人泣不成声。燕氏家臣也跟着纷纷悲泣。时,灵堂里哭声此起彼伏,不绝于耳。惟她,既不哭,也没动,静静坐着,守望着身前那口棺木,血亲在人世间最后处安身之所。
束慎徽再也忍不住,弯腰向她,臂拢抱住她腰背,另臂圈住她曲着双腿,微微发力,下就将她整个人从垫上抱起来,大步走出灵堂。那妇人是她舅母,在几个仆从搀扶下,跟出来,领着束慎徽送她到她在此间住处。
他抱她行走路上,她也没有挣扎,只仿佛具失感官木偶,安静而柔顺地伏在他怀里,任他摆布。
他将她放躺在榻上,为她盖上被,自己坐于榻沿,握住她那没有半分活人暖气手,轻轻揉着,用自己手掌,暖和她冰冷应当已麻木指尖。
“兕兕,你需要睡觉。你闭上眼。听话。”
目茫茫白影里,束慎徽眼便认出她背影。
她通身素白,全身上下,唯黑,便是那头蓬散而下发。她跪坐在棺前,背影僵滞,连头发丝都凝固,远远望去,宛若尊木雕。
他到来引起周围人注意。在左右投来惊疑目光之中,他迈着沉重步伐,走到祭台前,燃香,敬拜,祝祷。
很快,灵堂里燕氏家臣们便知道这位深夜到来唁客身份,短暂静默过后,伴着阵窃窃低语之声,最后纷纷转向他,行礼跪拜。
肃然无声深夜灵堂,起阵骚动。然而她依旧不觉。身后和左右发出各种动静,仿佛和她没有半点干系。良久,直到她近旁个妇人轻轻碰碰她手,低声说句话,她才动下。慢慢地,转过头。
仿佛哄孩子似,他不停地哄她睡觉。
她眼却仿佛因为太过干涩,失眨眼能力,依然那样睁着。
“那你哭,哭出来,心里会好受些。”
她还是没有反应。
束慎徽不忍她再如此睁着目。血看着仿佛就要从她眼角渗出。他伸出手,强行抹下她眼皮,终于令她双目闭拢。
这是张惨白木然面孔,双目睁得极大,乌洞洞散漫眼神,慢慢地,终于聚焦到这个夜半来客脸上。
妇人边抹着眼泪,边不停地劝她去休息。
她看着他,没有表情。
束慎徽步步地走到她身畔,仿佛怕惊吓她似,缓缓俯身,靠向她,用他这辈子从未有过温柔语调,说:“你该去休息。”
她眼眸近在眼前,他看得愈发清楚。这双眼,又干又涩,眼底通红,如若染满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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