司马光摆首,肃然道:“陛下,臣当初十年寒窗,求不是腰金曳紫,出人头地,而是期望可以辅佐位贤明君主,以使天下归心,河清海晏,时和岁丰。而今臣无能,无力说服
便不能错再错,按你们意思,留下她丈夫,逐出她信任侍从,继续困她在这场婚姻里,也任她生命消磨在连丝慰藉也无惨淡人生里。”
最后,他深呼吸,换回皇帝语气,很坚定地再次表明自己态度:“朕很感谢众卿家对兖国公主家事关注,但朕不会收回之前旨意。李玮仍旧知卫州,朕也不会再将梁怀吉放逐出去。对章懿太后和李氏家朕自然是有愧,也会尽量设法补偿。众卿家嘲笑朕也好,指责朕也罢,朕都不会介意,只请你们容许朕这个父亲,为保全女儿性命,如此自私回。”
今上话已至此,众台谏官亦无更多意见,何况今上那番话说得颇动情,期间诸臣相互转顾,有唏嘘之状。原本出列在殿中与今上僵持*员逐渐开始归位,连傅尧俞都默默地退回原来所立之处,只有司马光人非但不退回,反而迎面趋近,直视今上。
“陛下!”他朗声唤今上,语调沉稳,暗蕴威仪,“世人皆称陛下为‘官家’,是取‘三皇官天下,五帝家天下’之意。皇帝以天下为家,天下万民无不是陛下儿女。陛下岂可独爱公主而将其余子民抛诸脑后?如今众议纷纭,烦渎圣听,皆因公主纵恣胸臆,无所畏惮,数违君父之命,宠信内臣,陵蔑夫家。女子婚姻从来都由父母决定,女子自当遵命,既嫁从夫,岂有因嫌弃夫君而哭闹要求离异之理?何况公主身份与众不同,又有宦者从旁蛊惑,公主今日既可以性命要挟陛下插手其家事,明日便可依样要挟陛下许其干涉国事。谨防宫闱之变是祖宗家法重中之重,汉唐教训,陛下不可不引以为戒。再者,天地纲常不容淆乱。今李玮因公主而遭斥逐,是妇得以胜夫。妇若得以胜夫,则子可以胜父,臣可以胜君。其源开,其流势必将不可塞,上行下效,风俗败坏,陛下又将如何以安天下国家?”
然后,他搢笏于腰间,屈膝跪地,拱双手于地,头也缓缓点地,手在膝前,头在手后,向今上行最庄重稽首礼,再道:“臣伏望陛下秉公处理公主之事。若李玮蒙斥出外不可改变,公主也应受到处罚,爵邑请受,不可全无贬损,如此,陛下方能以至公之道示天下。至于梁怀吉,万不能再姑息,至少要贬逐于外,才可使流言平息。公主无受阉宦教唆之虞,陛下亦可防大患于未然。”
听他说完,今上并无改变主意迹象,只是挥挥手:“今日之事就议到这里,卿退下罢。”
司马光毫不领命,又再次下拜,扬声请求:“臣肺腑忠言,请陛下三思!”
今上冷面色,缄口不答。
司马光反复请求数次,仍未等到回音,最后他直直跪立着,伸手摘下头上漆纱幞头。
今上冷笑:“卿想辞官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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