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筠说着,顿住步子,去看扑簌簌落在地上雪:“现在最心疼,最放心不下,就是小奚。”
“旁人看他是达官显贵,高爵丰禄,辈子得天独厚平步青云,明明不是出生皇家,可这身尊荣,天底下几乎无人可及,但解他——”
虽说从小吵到大,但她最是解他。
“他这个人,最不看重,便是荣权,可他又不像十三那样,能够只专注于眼前事,亦不像柳昀与苏时雨那样,心怀高华远志,他啊,对许多事其实看得很淡,在乎只有家人,交心人。”
“小时候,他总与说,等他长大些,便要游历四方,去看日月山川,走到哪里便算哪里,累倒头就睡,天为盖,地为席,石为榻,竹作伴,心上什都有,也什都无,倘若没银子,就支个算命摊子给人卜卦,反正
可她眸光如星,鲜活生动,明明也心甘情愿。
朱昱深看着沈筠,沉默半晌,“嗯”声。
侍卫都撤去街外,两人就这延着长街,慢慢往前走。
过会儿,朱昱深问:“你此次回京,打算住多久?”
“说不准。”沈筠道,“可能过完年关走,也可能明日,或者后日就走。”
沈筠虽贵为皇后,但眼下在外间,她当着人称呼朱昱深为“四哥”,实属不敬,众人时惶恐,纷纷拜下。
朱昱深背影顿顿,回过身来。
沈筠道:“阿爹,您先代陪陪瑄儿与瑾儿,小奚,你带着所有人回府。”又对苏晋与翟迪道,“时雨,翟大人,你们既要赶回都察院,便不必在此多留,仔细天晚。”
苏晋看朱昱深眼,见他似是默许,便与翟迪起应声:“是。”
时长街人散,连日头也淡去几分,云团慢慢蓄起来,大约快要落雪。
睫稍微微凉,沈筠仰头看去,云团厚得无以为继,雪已开始落。
“不愿回京。”她看会儿雪,又道,“也不愿留在应天府,若不是为父亲母亲,为瑄儿与瑾儿,今次也不会回来,方才能见他们面,便足够,四哥将瑄儿瑾儿照顾得很好,他们……也已经长大。”
沈家祖籍在苏州,但沈筠从小便在应天府长大,说是金陵人也不为过,可惜,自从朱昱深称帝,她便不再属于这里。
朱昱深听得明白,没有作声。
“天家孩子长大,就要自己拼,自己争,四哥这辈子能有今日,便是争出来,所以该怎教瑄儿瑾儿,四哥比通透太多,不担心。”
沈筠步去朱昱深身边,道:“陪四哥走段。”
朱昱深目色沉。
少年时,他每回出征,她便追来,十里沙场,天涯海角,她总要跟在他身边,后来成亲,她做母亲,便不能如以往般任性,他出征时,她去送他,他便会说:“随走段。”
北疆风沙,荒烟蔓草,她身红衣是最好景。
那时她还总抱怨:“每回相送,四哥便让三妹陪着走段,没滋味极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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