虎贲卫高举起木杖。
“父皇——”
朱南羡双膝轰然落在地上,连带着整个人都深深伏下身去。
苏晋扑倒在地同时,另有两只长矛左右交叉在她肩头两侧,令她动弹不得。
腰间火辣辣疼痛竟让她视野模糊瞬,外头天已亮,她恍恍然朝前看去,不知是否错觉,殿中暗影竟晃晃,像是往回缩半寸。
这是甚意思?
苏晋有些好笑地想,这挪后半寸影,是在提醒她知难而退吗?
可她已经退。
他忽然直起身,神色在瞬间变得非常平缓而镇定。
可熟悉景元帝人都明白他这是真地动怒。
这样神情,那些已在大殿上默立数年久经风霜老臣们是已见过数回,废相之时,诛杀功臣之时,令老御史下诏狱之时。
这个嗜杀好血君主,纵然勤勉清寡,纵然励精图治,但他太强势,强势到不容任何人染指他皇家威严。
这个他用半生征伐半生守护江山,是他所有,全部心血,他要将它狠狠握于掌中,捏碎都好,只给他家人,他子女。
亲,应尽职责。
但他可以责难自己儿女别人不可以。
苏晋此番,正是触他逆鳞。
景元帝寒声道:“苏御史言下之意,是要诛朕九族吗?”
苏晋拜下:“微臣不敢。”她微顿,又道,“三殿下是君,微臣是臣,微臣无权也不知当如何处置三殿下,但他所犯之罪,确确然属实,还请陛下明示此事当如何收尾才好。”
否则话,她会连着工部尚书,吏部尚书,连着九殿下,十四殿下包括七殿下统统全部参完。
她只是不想放朱稽佑回山西。有他在日,方百姓何以安宁?
她是可以让步,但身为御史,纠察百官,拨乱反正,还天下清明,是她生所守底线。
她不能无条件地往后退,无规矩不成方圆,哪怕要以死明志。
景元帝道:“打!”
任何人,都不能凌驾其上地斥责半句。
言官也不行。
景元帝平静道:“你说,朕自会去查,但在朕还未看到行宫之前,你今日之言,便是无证无凭地以下犯上,犯皇室族。”
他以淡淡目光四下扫去,字句道:“当庭杖杀。”
虎贲卫忽然自大殿两侧涌入,以长矛为棍,像苏晋四人后腰打去。
景元帝道:“他所犯之罪?证据呢?”
苏晋直起身,笔挺地跪着,平静地道:“山西修筑至大半行宫,是臣证据;山西水深火热工匠,是臣证据;藏在行宫里百余无辜女子,无数侍卫膝盖骨,也是臣证据;还有此刻大殿上,知道内情而不肯言说,还有那些被拒之大殿之外证人,他们都是臣证据。”
景元帝不明白,苏晋这是在干甚?是要逼着他杀子吗?
虎毒尚且不食子。
他冷声道:“朕要是切切实实证据,证明稽佑才是主谋证据,你说得这些,不过证明他知情不报,懦弱无能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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