景元帝目光里震怒渐次平息,露出满眼担忧与哀伤,近乎叹息地唤声:“南羡。”
他想让他抬起头来给自己看看,看清楚他到底在想甚。
这时,十二王朱祁岳终于意识到不对劲,悄声唤句:“四哥。”与朱昱深连带着朱十七起往前迈步,学着朱南羡样伏地磕头,说句同样话:“请父皇三思。”
朱悯达这才松口气,于是也拜道:“父皇,苏御史奉命审查登闻鼓案,眼下证据确凿,据理弹劾是她职责所在,理所应当。至于老三,山西带*员唯他马首是瞻,至于他究竟是失察还是主谋,还待再审,但此案说他毕竟是山西藩王,此事说他是祸首,也不算太过。”
然后他微微顿,脸镇定地道:“苏御史秉公办案,请父皇三思。”
朱南羡任凭五脏六腑被这烈火焚烧殆尽,轻声道:“求父皇三思。”
大殿深深,苍老帝王看着自己最疼爱十三子以这样姿势跪卧于龙椅之下,忽然意识到甚。
南羡不是个任性孩子,他想,他胸怀坦荡,包容大度,从不会让他这个做父亲为难。
景元帝再次移目看向苏晋,眼神已与方才不样,是带着疑虑震怒。
上回南羡不娶妻便要赴藩,这个苏时雨,也是在场罢?
朱南羡额头在接触到冰凉地面那刻,他便知道自己冲动。
他不该让人知道苏晋是自己软肋,他不该露出哪怕丁点儿情绪。
可虎贲卫这几杖下去,寻常男儿都难以撑住,遑论苏晋个女子?
他不能看着她死。
朱南羡自,bao自弃地想,他认命。
景元帝看着同样跪在地上为苏晋求情几个儿子,不由怔然。
是自己想多吗?
或许南羡先跪,只是因为他心地更善,更通透,就像逝去皇后,她总是为人着想。
或许只是得道多助,失道寡助?
柳朝明见此情形,这才合袖揖:“陛下,苏御史弹劾是受臣肯允,请陛下三思。”
再之前,沢微设局害南羡,似乎就是利用仕子失踪案子,利用苏时雨作饵?
所以南羡迟迟不纳妃,是因为这个御史吗?
景元帝想到这里,颓然地跌坐回龙椅之上。
他纵有铁腕手段夺江山治江山,对自己子女,还是太纵容,简直可称作妇人之仁,眼睁睁看着他们相争,他不闻不问,看着他们作孽,他舍不得伤害任何人,事到如今,连自己最疼爱十三子也要走岔路吗?
子不教,父之过。
自初遇她那天起,她或许就成自己辈子软肋,便是所有人都知道又如何呢?他愿拿切去守。
想到这里,朱南羡释然些。
疏忽间又觉得有这样软肋很好,他方才看到她穿绯袍样子,看到她仗义执言为民请命样子,简直移不开眼去。
清泠气质,端秀眉目,被这明艳色泽称着,像是在皓皓广博雪色人间里催开簇灼灼烈火。
这簇火也自他心头催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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