谢容与并不立刻歇下,用铜签拨亮榻边烛灯,拿过案宗,径自翻开起来。
想查洗襟台真相,不是在外追敌搜证就完,更多是要从相关案宗中甄别疑点,获取线索,五年下来,各地与洗襟台有关案宗能堆满半个书斋,抽丝剥茧地翻看,十分枯燥繁琐,大概只有谢容与有耐心日复日地看下来。
青唯念及适才已提及他病症,心道是干脆问清病由,也方便她照顾,“你这病,是当初在洗襟台落下?”
谢容与“嗯”声,他沉默下,竟是没有避开这话头,靠坐在引枕上,看着她:“有那年时间,几乎不能离开昭允殿,闭上眼全是噩梦,不断地回溯洗襟台坍塌当日,直到后来带上面具,才稍微好些,单是踏出宫禁,就用三月。”
青唯想起来,去年在折枝居,章庭请他去拆毁酒舍,他明明知道自己心病,还是去。或许早在那以前,他就在不断地试着从那场噩梦中走出来吧。
谢容与坐去榻边,帮她理理乱发,温声问。
青唯就没怎睡好。自从听闻他大病未愈,她闭上眼便不踏实,忽儿是深宫那夜,他灯下苍白脸色,忽儿是折枝居拆毁那夜,他伏在朝天肩头人事不省模样,做半宿乱梦,适才他进屋,她就醒。
青唯还没答话,外间就传来叩门声,德荣声音压得很低,仿佛是怕吵醒青唯:“公子,药汤备好。”
谢容与“嗯”声,“送进来吧。”
德荣目不斜视地进屋,将药汤与碗清口盐水搁在桌上,躬身退出去。
青唯蓦地不想提洗襟台,她问起别:“长公主不是在外有公主府,为何你直住在宫里?”
“幼时是住在宫外,《论语》、《诗经》,都是受父亲亲自教诵,后来……”谢容与目光变远,淡淡笑下,“后来竟不曾想,他那逍遥不羁个人,会去投河。”
他道:“大周自开朝便重文重士,父亲是英才,他过世,母亲还不是最伤心,那些伤心到极致,惋惜到极致,反倒是朝堂上翰林士人。何况……沧浪江士子投河太惨烈,活着人总该有个寄托,有个希望,舅父于是便把接进宫,为封王,以皇子规格,教学文习武。”
谢氏容与,三岁能颂,五岁成诗,天资可比肩其父谢桢。
逝者已矣,活下去人还想看到未来,所以他被接进宫,被代君王悉心教养,成
谢容与在桌边坐下,面不改色地将药吃。
青唯看着他,虽知道内情,仍是问:“你怎服药,那病还没养好?”
“小病,不碍事。”谢容与服完药,回到榻边,掀开被衾就要上榻,青唯犹豫下,往里让让。
其实在云去楼时,他们本已分床睡,但适才德荣说,谢容与这几日殚精竭虑,为防着病势反复,梦中犯魇症,需得有人从旁看着。
也罢,他们又不是头回睡起,不过多这几日,她还能掉块肉不成?她问心无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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