罗氏侧首坐在旁,面色不虞:“待会儿天亮,你就把这几只箱子原封不动地抬回去。”
髙郁苍状似为难:“他听说崔家姑娘到京城,连夜备上聘礼,说到底都是心意。与江逐年同朝为官,收都收,再还回去,这叫什话?”
罗氏冷言道:“芝芸没家,就是她母亲,江逐年送来这些不值钱聘礼,究竟是何意?他若嫌仓促,来不及准备,不知先拟份礼单吗?”
“你可知把聘礼退回去,等同于退亲,芝芸好不容易来京城,总不能不让她嫁。”
“却又如何?如此怠慢,不如不嫁!”罗氏厉声道。她顿顿,语气重新缓下来,“况且,原本也并不盼着芝芸嫁去江家。芝芸是看着长大,当年在陵川,她与子瑜青梅竹马,把她当做女儿疼,有心将她纳入高家。今日正好,看江家也没什诚意,不如把亲事退,让子瑜来娶。”
中夜起风,随着父亲斥责起灌入耳中,青唯睡得不沉,甚至能分辨出哪些声音来自梦外,哪些声音来自梦中。
梦外闹极,除夜风,似乎还有人在争吵,竟不如她梦更安宁些。
青唯陡然睁开眼,侧耳听去。
外间果然有人在吵。
声音是从正院传来,虽然极力压制住,但青唯耳力好,只肖稍稍听,便可分辨出其中人是罗氏,另个声音陌生且沉郁,应该是昨晚刚回府髙郁苍。
,跟你有关系吗?”
有关系吗?
青唯在黑暗中盯着屋梁。
如果事事入心,人是无法往前走,往事常常循梦而来,已然不堪重荷,她经年辗转,倘若不能在清醒时卸下负累,如何不断地将自己连根拔起,奔走利落?
青唯闭上眼,很快入梦。
髙郁苍听这话,觉得简直不可理喻:“你可明白你究竟在说什?崔家!崔弘义!他身上背大罪!你让子瑜娶个重犯之女,他前途还要不要!”
“崔弘义之罪,祸不及芝芸!到时候朝廷案子断下来,凭他崔弘义发配也好流放也罢,芝芸都是无辜。子瑜在这时候娶她,旁人只会觉得他重情重义,救故人之女于危难!”
青唯本不愿多管闲事,刚预备再睡,忽然听到句“崔家”。
大概是在说她和崔芝芸。
她寄住于此,本就藏许多秘密,多长个心眼不是坏事。
青唯起身,无声步至院中,微微思量,个纵身跃上房顶,踩着瓦到正堂,借着屋瓦缝隙,朝堂中看去。
是破晓未至晨,天地团漆黑,堂中掌灯,除罗氏与髙郁苍,当中还摆着几只打开红木箱子。
梦中又回到辰阳故居,她背着剑,提起行囊,迈出屋门。
“你走!走以后,你就再也不要回来!”
青唯顿住步子,语气涩然,“也没想过要回来。”
“好。从今往后——”他形单影只地立在她身后,愤然又难过,“从今往后,你就再也不要认这个父亲,从今往后,你就不再姓温!”
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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