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兰还是摇头说：“你去把宋钢叫来。”
“
不去叫宋钢，”李光头说，“自己会想办法
。”
李光头说着打起
呵欠，他要去外面屋子睡觉，他走到门口时回头对李兰说：
“妈，你放心，保证把你舒舒服服地弄到乡下去，再把你舒舒服服地弄回城里来。”
已经十五岁李光头在外屋床上躺下来，只用五分钟时间，就想出办法来，然后他心安理得地闭上眼睛，鼾声立刻就起来。
天她要去乡下给宋凡平扫墓，等过清明节再去医院。
李兰拖着沉重身体，走走歇歇来到刘镇新华书店，在文具柜台买
叠白纸，抱在胸前走走歇歇回到家里，坐在桌前开始制作起纸元宝和纸铜钱。宋凡平死后每个清明节，李兰都要制作篮子纸元宝和纸铜钱，挽在手里走上很长路，去乡下给宋凡平上坟烧纸钱。
这时李兰病得没有力气，做完个纸元宝就要歇上会，在给纸铜钱划线时，给纸元宝写上“金”“银”两字时，她手不停地哆嗦。个下午活，李兰做整整四天。李兰把完工纸元宝整齐地放进篮子里，把白线串起来纸铜钱小心地放在纸元宝上面，她微笑下，长长地松口气，随即又流下眼泪，她觉得这可能是最后次给宋凡平上坟扫墓。
晚上时候，李兰把李光头叫到床前，仔细看看儿子，觉得儿子长得点都不像那个叫刘山峰人，李兰欣慰地笑笑，然后有气无力地对李光头说：
“后天是清明节，要去乡下扫墓，没有力气走那
长路……”
第二天下午，李光头才不慌不忙地走出家门，他先去医院，在医院走廊上晃来晃去，像个探视病人家属，趁着护士办公室里没人时候，呼地窜进去，窜进去以后他就从容不迫，在堆空输液瓶里面挑肥拣瘦起来，先把十多个用过葡萄糖输液瓶拿出来，挨个举起来看看，哪个瓶里剩下葡萄糖液最多？选中最多个后，动作迅速地藏进衣服，又呼地窜出护士办公室，呼地窜出医院。
然后李光头提着空输液瓶大摇大摆地走上街道，不时将输液瓶举到眼前晃晃，看看里面剩下葡萄糖液究竟有多少？李光头觉得可能有半两之多，为获得准确答案，他走进街边家酱油店，举起瓶子向卖酱油售货员摇晃起来，咨询里面有多少葡萄糖？卖酱油售货员是这方面老手，他接过输液瓶晃两下，就知道里面份量
“妈，你放心，”李光头说，“背着你去。”
李兰笑着摇摇头，她说起另个儿子，她说：“你明天去乡下把宋钢叫来，你们兄弟两个轮流背着去。”
“不用叫宋钢来，”李光头坚定地摇着头，“个人就行。”
“不行，”李兰说，“路太长，你个人背着太累。”
“累们就找棵大树，”李光头挥着手说，“在下面坐下来歇会儿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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