仍是残冬未尽春寒料峭,尚未到酉时,天色已渐渐陷入昏暗。他望向隆庆坊——不,眼下已改名做兴庆坊那几栋楼台,灯火被窗纸晕染成团团温暖光圈,让那重楼华堂漂浮于梦境般流光中。他想起来,许多年前也是这样寒冷天气,他朝着那灯光相反方向走去,心中满满都是眷恋与不舍。
被李成器唤来接他施淳忙策马靠近牛车,问道:“郎君有事?”薛崇简摇摇头,路南便是长安极为繁华东市,商贩已经在收摊,所有人面上都写着期盼与焦急,有人高声吆喝折价,有人推着平板车,有人担着货架,有人不住扬鞭抽打牲畜催促它们快行,打得这些畜生摇头晃脑。这纷纷攘攘人畜,无论今日收获与否,都盼着能够早刻归家。鸡栖于埘,日之夕矣,牛羊下来,这本就让人如之何勿思时刻。寒冷疲惫天过去,只剩下与亲人在温暖灯光下团聚。
可是他很怕回家去,他家中没有亲人,母亲带着年幼弟妹在蒲州,大哥成婚后就自居处产业,没有个亲人会来陪他,看看他伤处,问问他疼不疼。他想起那金玉堆砌地方,只觉得身上阵阵犯冷,这不是他心心念念渴求长安,也不是他疲惫可以栖息家园,没有亲人,哪里都是样。他抓住窗棱吩咐道:“掉头。”施淳道:“郎君要回宋王府?”薛崇简摇头道:“出春明门,要去蒲州。”
施淳吃惊,道:“天都快黑,郎君身上有伤,这个时候怎能出城?郎君要是思念公主,先回家歇着,明日遣人送信去可好?”薛崇简听到回家二字,忽然再也抑制不住,泪水滚满面,他砸着车窗哭道:“不回去!不回去!要去蒲州,要去找阿母!”他顾不得自己车马横在胜业坊路中心,堵住行人去路,惹得满街人都驻足围观。他只知道自己心中是如此嫉妒这些人,跟他们相比,自己是多穷困可怜,他在这繁华长安城内,真没有家,李成器说过,这天下太平万民康泰,自己是被排斥在外。
施淳看着薛崇简长大,从未见小主人如此失态过,惊得滚下马来,跪在车边叩首道:“郎君!郎君三思,郎君现在有封爵在身,没有陛下允许,不能擅自出城……”咚得声,只紫金雕成鱼儿被投掷于地,薛崇简哭道:“拿这个去,谁敢阻拦就给杀他!”他继而伏下身子,施淳仍是能听到他在车内痛哭:“要去蒲州,要去寻阿母”。施淳手足无措地在地上跪会儿,眼见来往行人被拥堵得越来越多,只得爬起来,命人调转车头,向东而去。
车马行到春明门,守卫见薛崇简鱼符大惊失色,道:“非是属下们敢阻拦大王,只是时辰已晚,大王此时出城定然难以在闭门前返回,大王又无东宫与陛下手书,按律不得夜宿城外。若大王真有急事,容属下们去宫中禀报可好?”
薛崇简伏在车中,车下守卫话听得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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