便是粉身碎骨,只要这人能觉得清净喜乐。
李成器亦伸出手臂围住薛崇简腰,他满足地叹息声。他想自己定是被这半年来日夜厮守惯坏,他们分别也不过三日,回心院日影月阴每分移动,都比高热、杖伤、饥饿、干渴更加折磨他心神。他将脸在薛崇简手臂上偎偎,迟缓而钝重心神里,忽然想起句诗来,出入君怀袖,他时也不愿去回想这句诗出自何处,上下句又在说些什,只是觉得这五字真是缠绵无限。原来喜欢个人时候,会对时间空间都如此贪婪和无赖,想要做他夏日袖中扇,冬日暖手炉,想贴在他身上,刻也不要分开。
此时,宣布散朝钟声从大明宫传来,洪亮悠扬,雍容肃穆,隆重祥和,向天下臣民宣告,所处是个海晏河清、君明臣贤、物华天宝世界。各位*员匆匆涌向宫门外,寻找自家奴子、马匹、车辆,因为饥饿和焦急,你推搡,纷纷攘攘,宫门监也制止不得,反倒给这龙楼凤阙添染人间烟火喧嚣。薛崇简车也被夹在车水马龙中,好容易随着众*员出御街,闹市中却又被来往行人、叫卖小贩拥堵。拉车青牛徒然矫健,也只能放慢步子,三步停,唱三叹,在灼热艳阳下呼呼喘气。
外间人声骡马声混杂片,薛崇简和李成器却在这用帐幔遮挡昏暗车厢里,暂偷得刻风雨如晦宁静。他们就是苦不足,就是愚痴不,就是犯贪嗔*欲罪业,现在这身伤痛,这颠沛流离行程,便是这罪业惩罚。然而他们皆甘愿,只盼这路途能长些,若此生都能这样相拥,哪怕所走之路通往三途地狱,哪怕身处可以腐筋骨烂皮肉冥河中,亦觉得平安静好。
李旦今晨被母亲传进宫去,虽是心中万分牵挂儿子,也直等皇帝开口放他,才敢退出去。他出宫门,也顾不得抛头露面,打马向回疾奔,终于在隆庆坊[1]街口赶上薛崇简车。牛车停在寿春郡王府门前,揭开帘子,李旦见儿子虚弱至此,先是心痛难忍,继而看到薛崇简面色苍白之极,下唇也尽是深深齿痕,惊道:“花奴!”薛崇简冲他微微摇头,将李成器小心交给上车来几个内侍,李成器手犹和薛崇简相握,低低呓语道:“花奴。”薛崇简强凑出个微笑,安慰他道:“随后就到。”眼看着李成器被背进大门,他再也支撑不住,登时扑倒跪下去,手臂撑着车厢底只是喘气。
李旦在宫中已听说今晨他受杖之事,时心惊,也顾不得随李成器进去,亲自登上车去,见薛崇简臀上血迹已经斑斑驳驳晕染到长袍外,背上衣衫也被数道鞭伤撕开,头上幞头被汗水浸透,那冷汗兀自顺着他耳根向下淌。李旦又怜又痛,扶住他低声道:“你伤成这样,怎不去看医官?”薛崇简摇摇头,问道:“阿婆怎处置?”李旦叹息道:“至尊将方城县主许给你,另为他选聘元氏之女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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