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握着剑身手紧下,转而又松,“当年既灭中宛,父王自知伤重难愈,恐大行之后天下又起烽烟而陷将兵万民于战乱之中,遂出此策。”他眼底忽而涌起些温光,“可他算尽诸事,却独没算到,他未死。”
当年事情今朝又有几人能够说得清道得明,人皆以为他父王是为所爱之人而让却这江山天下,却不知江山是什,天下是什,这生死爱恨又是什。
他父王生骁悍,又岂是会为女人而拱让家国天下人?若非生死难料,若非心系万民,若非对方是他母皇,恐怕父王纵是至死亦不可能会这做。
她又探手去触触那柄剑,神情变得有些恻然,轻轻点头道:“平王真男儿也。倘若换作是臣,臣必也会如此做。”她收手,看他又道
“九天之上,让你;九泉之下,等你。”
这十四字是如此短如此简洁,可却是如此有力如此震人心神,叫她只觉背脊发紧,浑然忘却本来在想什。
殿门突然被人从外大推开来,她闻声回头,就见他步履刚健地走进来。
“陛下。”她捧着长剑,看他阔步走近身前,弯唇冲他粲然笑,搁下剑扑进他怀中,勾着他脖子道:“陛下不在,臣放肆。”
他把将她抱起来放在长案上,双手撑在她身后案上,低头亲她脸,“随你放肆。”
抹眼睛,走回内殿去。
内殿中物什整洁有序,他衣袍衮冕都被人收放在处,眼看去全是冷清暗色,黑灰青褐,绫锦缎罗,雍容华贵却毫不张扬。
她伸手触摸,又将脸埋入这些衣物中,轻嗅那带他身上独特气味衣香。
另边搁着他御弓长剑,鎏金耀眼,冷光刺目,厚重衣甲含威带戾地堆在旁,箭箙皮革有些已经磨得褪色,却仍被擦拭得锃锃发亮。
她握住那弓渊,脑中想起那次在马背上他亲手教她骑射场景,那句“女人”至今犹在耳侧,清晰得令人心动。
她错开脸,轻轻地笑起来。
他看见案上长剑,眉斜扬下,立即收剑回鞘,道:“不会使剑人,也不怕割伤自己?”
她眨着双晶亮眼睛,“这剑真好看。”
他锐利眉眼下子变得有些柔和起来,薄唇轻扯,道:“此剑是当年父王赠与母皇,后来又传给。”
她眉间动,好像有些明白长剑双刃上为何会被纂刻字,不由喃喃道:“九天之上,九泉之下……”又抬眼瞥他,“这两句话真叫人心疼。”
旁边长剑苍黑慑人,把暗鞘沉重非常,虽无丝毫花纹装饰,可眼便知是剑中极品。
虽是极少见他身佩此剑,但这柄长剑毫不蒙尘,想来平日里亦是被他时常擦拭闲练。
她小心翼翼地握住剑柄,将剑抽出来,只见剑身通体全黑,浑然无迹,有暗暗犀光自剑刃两侧反射而出。
仔细看,才发现这剑刃上纂刻着两行极小字。
她微微蹙眉,拿起剑来慢慢看,待看清后,却是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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