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夜,他与她对对方皆有所留虑。
但这所留虑之事,又何尝不是为对方着想。
从前她,没有这坏。
他摸摸她发,喟笑道:“人活世,岂有直不变?”
她抬眼瞅他,问道:“陛下变?”
他心中埋事儿,言语间便不如从前那般无虑,双眼愈发黯沉下去,只道:“你觉得变?”
“许是变,”她欠身,双手捧住他脸,仔仔细细地看着他,“可臣分辨不出。”
她没有那高尚那无私,更无法将自己从这两件事中完全剥离出来。
他根本不是个可以任人摆布人,倘是见到中书奏请册后,必会驳其所议,而就算她与他决定毫无关系,老臣们也定会以为是她在从中作梗,她岂不是妄负古钦与她约定?
况且其后狄念倘有拜表、请旨赐婚,他若允其所请,则会使朝中以为此事是经他授意而为,老臣们定当面上无光,而沈知礼必会抗旨不遵;他若驳其所奏,则会使狄念心生罅隙,二人君臣相得之情不复留存。
这世间不论何人何事,都没有他在她心中来得重要。
因而她宁可暂且瞒着他,试靠己之力来扭转此局。
吭声。
并非是不知道他二人相识多久,只是想试探着再确认下,他与狄念在君臣以外,私交若何。
而他答得如此利落,确也如她所期般。
其实她这问也是多余。当初潮安禁军哗变之时她就知道,京畿禁军中若论皇上心腹之辈,狄念当属第人。
他自幼就与军中将校们格外亲近,这从那日在校场骑射时枢府老臣们对她态度就可以看得出来。想来相较于朝中文臣,他心底必亦是更加倾信于枢府武将。
他把将她压下来,心跳难抑。
突然有些后悔今夜未曾许她饮酒。她心思玲珑、聪睿巧辩,不防他,是因她深爱着他。
长发如藻,纠纠缠缠地覆满他胸膛,叫他呼吸更加沉重起来。
她感情向来是明亮而干脆。想要什,怎样得到,她都清二楚,并且勇往直前。
可她越是这样,他便越是无法做到贯冷静自持。
古钦本心并无错,可错就错在过于坦荡,坦荡得以为没人会拿沈知礼来做文章。
……更不会想到她孟廷辉会动此念头。
他见她不吭气,就知道她心中定藏事儿。可她既然不愿意对他说,他也就不硬逼她——
谁心中会没点儿秘密?
她贴着他,好半天才动动身子,轻声道:“臣只觉得自己好像变得越来越不像从前。”
既然如此,她心思就更加坚定。
他捏住她下巴向上抬,眉扬愈高,“怎?”
这下换她难以启齿。
今日狄念、古钦与她所说话都非此时她能对他讲,而眼下她心中正盘算着那个念头更是连她自己都耻于说出口。
古钦若不逼她,她断无可能会生出这等念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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