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乙听后,沉默无言。
似谢淳之辈,所交自当是名儒如郑平诰。
谢、郑二人交谈之处,屋门未阖,敞敞荡荡。这点与裕王府大为不同,又令文乙心下慨叹。
家仆入内通禀,留文乙在门外稍候。屋中二人所谈之言隐隐约约地传至他耳中:
“……今上诸皇子中,裕王实属翘楚,是可佐之主。大晋百年,边战频发,兵辱民苦,长此以往,社稷难保。为人臣者,当以明理谏人主,辅之奉正道,如此方是社稷之幸。今弟将赴始安郡,愿能尽心佐助裕王,来日或可成就大业……”
那气与武将勇烈杀伐之气不同。它无形,不迫人;但它坚韧,不可摧。它撑托着辅佐明主、广济天下、治和宇内雄图与壮志。
便是这样股气,令文乙下意识地收回目光。
在它面前,他是何其微末。
在它面前,他自卑,无所遁形。
……
元烈二十七年正月,文乙头回见到谢淳。
是年正旦朝会,裕王入京诣阙。这位已封王辟府满两年、在边境小建军功皇三子获得皇帝嘉赏,当被问及想要什赏赐时,他向父君求赐几位年轻才俊,以补裕王府谟臣之缺。
朝宴之上,皇帝伸臂,遥遥点向人,问道:“此人如何?”
裕王看眼,诚恳道:“此人自然好,儿臣只怕父皇舍不得。”
面对甫建军功、颇知进退三儿子,皇帝没有什舍不得。他让近侍去将人请到御前,赐酒,问说:“谢淳,始安郡裕王府缺能臣。你可愿去始安郡,助朕这爱子臂之力?”
“郑兄所言,亦是谢某所念。”
二人话语断在此处。
很快
临行前,文乙奉裕王命至谢淳府上,持百金以赠之,以表裕王片心意。
其时谢淳正在见客,不多时,谢淳家仆出来,收下百金,拜谢过裕王美意,又奉礼给文乙,以作回礼,再告文乙,因谢淳无法亲自相送,望文乙不要见外,可留作少歇,亦可直接离府。
谢府中人与谢淳样,言语之间不卑不亢,似也蕴着那股文臣之气。
这股气令文乙迈不出离开步伐。他踌躇下,有礼地询问,他是否可以亲自去同谢淳拜别,而后再走。
因考虑到他是裕王身边近侍,家仆遂为他引路,带他去见谢淳。行进间,文乙又斟酌问道,不知谢大人眼下正见何客。家仆答说,是龙章阁直学士、翰林待诏郑至和大人。
隔着重重身影,文乙看见那位名叫谢淳年轻男人俯身叩首,然后听见他不卑不亢地回答:“臣蒙陛下、裕王殿下赏识,必以薄材佐殿下。臣谨奉诏。”
裕王起身,进至御前,亲自将谢淳扶起。
男人容貌如朗朗清月,身形如劲拔青松,清晰地落入文乙眼中。
他是元烈二十五年新科进士中最得皇帝赏识人,得承天恩,近奉御前,修起居注,才名闻传于国中远郡。裕王此番入京在御前求赐谟臣,心里念又何尝不是谢淳这二字。
文臣身上总有股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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