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和长姐在武将队首,朝东拜时他微微侧身,在整个清晨不肯看燕熙之后,冰凉地抬头,对上燕熙视线。
他看到燕熙被他吻红唇角还没有褪色,也看到那眼角余艳与他吻去泪花时相去不大。
唯独那双雾蒙蒙眼,此时变得澄澈冷淡。
宋北溟对着燕熙凉薄地勾起唇。
他目光里根本没有对皇太子尊敬,而似要把燕熙剥光般,把燕熙从头到脚地描遍,然后跟着众官跪地,意有所指地对着他美人山呼:“皇太子殿下千岁千千岁。”-
他只当父亲会暗中帮忙,总想着只要他运筹好官场,自然就是燕熙助力。
可那并非是他这个师兄对师弟坐视不理理由。
五年里,他次都没有去看过燕熙。
此时,裴青时甚至不敢去看就在殿上燕熙。
他无颜以对-
他自命“能屈能伸”,终究是不如商白珩“宁折不弯”。
他裴青时朝落人下风,世被戳脊梁骨。
到头来满盘算计,只是笑话。
裴青时曾在灯下数次读过商白珩写《祭文公书》。
“书生报国无他物,唯有手中笔做刀。”——裴青时为此动容,可打心眼里不屑——百无用是书生,不入仕,不掌权,何来刀笔报国?
辂身后。
裴青时从听到宣隐任命时,就恍然猜知帝心之属。
是以,当他听到商白珩以吏部尚书入阁时,已然毫无挣扎。
吏部为六部之首,则吏部尚书被尊称为“天官”,为六部尚书之首,商白珩以天官选入内阁,必定是要胜其他尚书筹。
而他裴青时多年蝇营狗苟、机关算尽得来工部尚书乃是六部尚书之末,称为“冬官”。
当所有人都跪下时,那种对燕熙探究视线和微妙氛围终于解散。
燕熙站在原地,没有跪下去。
所有人都伏地长拜,在那封立储诏书宣读完之后,没有人再敢正视他。
他站在跪地奉天殿里,视线与宋北溟交错。
他知道
宋北溟今日清晨未做任何犹豫,按时把燕熙送来上朝,便预料到会有此刻。
他从那辆私密马车下来,坐回轮椅,变回北原小王爷。
他仿佛做好长个梦,那个梦起点是从第次上榻,第个吻,第次枯荣碰撞,乃至遥远到在金殿上第次见状元郎戴上簪花时惊艳。
然后这梦在昨夜好场冰火相融后醒。
宋北溟由宋月潇扶着跪下去。
可当时只是个翰林商白珩,偏就用篇文章摧动局势。
“纵使前路崎岖,任他虎豹豺狼,辈必将穷追不舍!”
每每读起,都叫人慷慨激昂。
裴青时俯地颤肩:认输。
裴青时悔不当初——最对不住还是师弟。
他这趟,何其可笑。
裴青时五年前看不上皇陵之行,成别人登天梯。
诛心不过如此。
裴青时跟着跪伏在地,山呼千岁时他羞泪满面。
他何曾瞧得上自己那些不够光明磊落虚与委蛇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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