说话不是别人,正是在旁边奉药皇后。她向来气质端正清冷,年轻时夫妻感情甚好,近些年信起佛来,连长春宫也少出,几乎辞枕,御前侍寝都是其他妃子。今天原是为侍病才出来,连庆德帝最心腹右丞相雍瀚海,也有些日子没见过她。原以为帝后之间有龃龉,没想到她语气仍和盛宠时样高傲,不由得重新审视起太子处境来。
她这话虽是责备,却也给庆德帝台阶,庆德帝于是也笑着辩解道:“哪里是审儿子,不过是教教他罢。”
雍瀚海连忙凑趣道:“娘娘可冤枉陛下,陛下正是看重太子殿下,才做严父。”
其他臣子也都凑起趣来,气氛顿时松快。只是太子却没有立即就起来,起来后,也只是低头站在旁边,许久未说话。
按理说,以太子智慧和手段,要是趁机说笑几句,不说把这事蒙混过去,至少能挽回点圣上慈爱之心,但他却始终言不发。雍瀚海
庆德帝要还是意孤行要重罚,反而成全穆朝然清名。
自古以来,君权与文臣争斗,从未停歇过。庆德帝盛年时也曾与这帮“清流”斗过。用是方法是暂时避其锋芒,事后再寻由头狠狠料理那些直言进谏过文臣。人无完人,只要耐得住性子,总能找到机会。他们动不动以圣人门生自居,庆德帝就反用圣人标准来要求他们,别说贪污徇情这等大把柄,为国丧期间纳妾,都几乎活剐过大臣。立几次威风,朝中风气就乖许多。
但他如今最缺,就是时间。
偏偏是太子,他亲手教出好儿子,纠集起满朝清流,来做他敌人。为面子好看,死也不肯和亲,浑然不顾如今西戎已强盛至此,西边已是半年没赢过场,再打下去,西戎人势必看出大周边军如此不济,到那时就不是和亲,而是割地赔款。相比之下,和亲已经体面太多。
但这话如何说得出口。世人都为清名所累,连天子也不例外。他连和亲正式旨意都没下,就已经出个郦道永,写着诗骂到脸上来。句句锥心,庆德帝当时强撑着体面,回去咳夜,呕出两口血来,吓得御前总管孙长福哭着劝“求圣上保重龙体”。
个太监尚且知道体谅皇帝,偏是自己亲儿子这样咄咄相逼。
倒还不如寻常田舍翁,能去官府痛痛快快地告句“忤逆”。
然而这话也不能说,庆德帝只能骂道:“唯唯诺诺,哪里有点储君样子。”
这话实是说重,地下群臣都不敢说话,太子也缓缓跪下,口里道:“儿臣知罪。”他脊背修长,因为病人忌讳,所以穿是极鲜艳朱红衮龙袍,越发显得鬓黑如墨,肤白如雪,整个人如同玉树般,连跪姿都显得是折辱。他这身份,原是不该受重话……
但群臣谁敢劝,庆德帝自己也不好就改口。气氛正僵持,只听见旁边淡淡道:“圣上火也发够,臣妾看着,圣上倒不是要审穆朝然,而是要审自己儿子呢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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