谁敢说睿亲王妃粗野无名,不通琴棋呢?能弹唱满厅人寂寂无声,也是本事。
可是为何又偏偏让人颗心沉沉定定,仿佛听个悲伤地故事,怎都高兴不起来。
沈妙温和开口,道:“这曲子算不得喜庆,本不该在生辰上弹拨,不过叶小姐想听,就‘特意’为叶小姐弹。”她看向叶楣:“叶小姐可算满意?”
众人目光“嗖”下落在叶楣身上。
然而琴弦忽而转,琴音声声急促,她得唱词变得锋利。
“误国君,*佞专权,开河变抄祸根源,官法滥,刑法重,黎民怨。人吃人,和曾见?贼做官、官做贼,混愚贤,哀哉可怜!”
“倒不如亲眼见这楼倾台塌,便成瓦砾,兴亡五十年,冷眼看碑残!”
她眉眼冷厉,声声泣血,如泣如诉,仿佛在说段过往。然后眸光掩饰杀机,满腔愤恨凝而未决,丝丝束束,都朝那坐着叶楣姐弟飞去。
婉瑜到底都未曾将这首曲子完整地弹给傅修宜听见,那剩下曲子被沈妙补完,在冷宫之中,她拿断琴弦残琴弹给自己听。前半段是婉瑜哀求,后半段是她控诉。夜里不绝入耳,可是那些人都听不见。
“长江浩浩西来,水面云山,山上楼台。山水相连,楼台相对,天与安排。”
“戴月行,披星走,孤馆寒食故乡秋,枕上忧,马上愁,死后休。”
她声音平日里温和,如水般清澈,然而此刻却带沉痛之意,听得叫人眼圈发红,心头发酸。随着她唱词,随着她琴音,教人眼前仿佛浮现起那年轻小公主,生雨雪可爱,却被迫穿着凤冠霞帔,苦涩坐在宫中隅。那宫殿巍峨重重,幽深厚重,本是
天真烂漫年纪,却要迎接并不轻松命运。
她上马车,拜别母后,帝王无情,为千秋大业牺牲女儿,成为皇家公主,迎来却是不能被自己做主姻缘。
现在在这里,你且听!你且听!听这曲调可曾有丝熟悉?可曾有丝胆寒?
谢景行将杯盏放下,眸光锐如刀锋。
叶楣却觉得有些发冷,那唱词与她何干?可为何却像是冲着她来,心中竟也有不安?
那曲唱罢,悠悠淡淡琴声方歇,沈妙猝然停手,抬眸。
厅中久久没有言语。
离京路途遥远,她落寞掀开帘子,她看沿途飞过老鹰,看水底游鱼,她看风看雨看云,每样都比她自由。
“咫尺天南地北,霎时间月缺花飞!手执着饯行杯,眼阁着别离泪。刚道得声保重将息,痛煞煞教人舍不得!”
沈妙眼泪慢慢流下来。
她本就生清秀端庄,肤白如玉,灯火之下,素手弹拨,但见泪痕,分明是冷神情,却仿佛有无尽苦楚,说说不得,唱唱不出,双眼睛黑白分明越见清澈,暗暗痛色无穷,却愈发衬得人如雨中花,颤巍巍,让人忍不住想呵护。
她唱满厅人无语凝噎,眼圈发红,只觉得心头梗塞,却再无之前李楣跳舞时候欢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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