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要说这也不是他最好看时候……”秦敬把合影给小辈儿看过,却难得提起旧事,也怕说走嘴。但现下他已不在乎,或者是终于忘要守秘,只握着张旧相片,自顾自地沉浸在回忆中,“跟你沈爷爷头回遇见时候……哦,那是第二回……你知道中国大戏院吧?那天想去看戏,可人老多呀,根本买不着票……后来站在马路边儿,就说站在路边儿看看热闹……再后来……”
刘英默默听着,多少年前事,但因秦敬口才好,说得也栩栩如生。摩肩接踵人群,道边霓虹灯,穿着白西装人都像走马灯样在眼前鲜活地打着转。姑娘家心软,听着听着她便觉得有些忍不住泪,看秦敬说得告段落,赶紧借口道厨房刚烧水,起身走出屋门。
待进到厨房里,她想着不能哭红眼给老人家添堵,就使劲把泪忍回去。心思定,便觉得有哪儿不对,再琢磨,可不是不对嘛——沈爷爷和秦爷爷既然是表兄弟,怎会是二十多岁才遇见?
那刻她蓦地像被兜头打棍子,
“爷爷这又发什癔症呢?”
“你甭搭理他。”
入冬后沈凉生已吃不什东西,多半靠输液支持着,人便瘦得厉害。刘英虽然年纪轻,也没工作几年,技术却很过硬,手底下既准且稳,能扎针绝不扎两针,只想说可不能让干爷爷多受痛。
不过其实沈凉生也不知道痛不痛,天到头没几个小时是醒,人虽瘦得皮包骨头,面上神色却很平和,竟点不觉得难看。
“有时可后悔呢,”刘英吊好药水,陪秦敬坐下来说话,因着想要安慰老人,嘴角直带着笑,“您说怎就没淘生成沈爷爷亲生孙女呢?要是随沈爷爷长相,再瘦点,追人还不得从咱家排到百货大楼去,也不至于那难找对象。”
“别这说自个儿,那是他们没眼光。”自打秋天那日之后,秦敬脸色反倒好,不再见什强撑着劲儿意思,当下便也笑着拍拍刘英手,“再说女孩子丰润点是福相。”
“这哪儿是丰润啊,”刘英见秦敬肯笑,便变本加厉地拿自己开玩笑,举着自己手道,“您看看,这都胖成猪蹄髈,怎少吃都瘦不下来,可愁死。”
“其实他最好看时候你没赶上,”秦敬顺着她话头往下说,又像要献宝似地站起身,“等给你拿相片儿看看……”
实则那张相片刘英早看过好几次,再说也看不出什来——w.g抄家时好多旧相片儿他们都不敢留,连解放时拍合影都赌气烧,只有抗战胜利那年合照,无论如何舍不得烧,便藏在铁皮盒子里,在院里挖个坑埋——老照片相纸本就爱发糊,因埋在地里头受潮气,照片上人就更模糊,确是看不大清沈凉生年轻时模样。
秦敬跟老刘学坏,也副老小孩儿德性要献宝,刘英自然不会扫他兴,看好几次,也还肯低下头认认真真地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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