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怎能这说!”
静夜里吼声听起来格外骇人,秦敬吓得激灵,泪倒是止住——那多年,俩人不是没为针头线脑小事儿拌过嘴,可还真没动气吵过大架,秦敬从没听过沈凉生这跟自己喊,时呆傻地看着他,头发蓬乱着,满脸又是鼻涕又是泪,五十
坐在屋子里,不知吃也不知睡,最后还是老刘生生撬他们家门,硬按着人吃点东西,又把人拖上床,自己坐在床边儿看着他,等他好不容易闭上眼,才背过身偷偷抹眼泪。
煎熬日子过快礼拜,老吴那头终于有好消息——竟是总理亲自批条子,明确指示不能制造冤假错案,诬蔑为抗日做过贡献好同志。
实则老吴托人递话时都没抱什太大指望——且不说总理日理万机,沈凉生为抗日捐款,那都是多少年前事儿,那时通过各种途径捐款爱国人士可不少,他真不指望他还记得——可他就还真记得,竟是每笔,每人都还记得。
沈凉生被放回来那日,秦敬面上却没什喜色,也说不出什话——许是劫后余生,人反而迟钝,做不出反应,半天才哑声吭哧句:“烧水……给你擦擦身子。”
沈凉生却只回句:“回头吧……先陪睡会儿。”——他身上有挨打瘀伤,他怕他看见受刺激。
不过沈凉生也是真累,那多天都没正经睡过,几是沾到床边儿就睡死过去。秦敬手哆嗦着为他脱鞋,盖被子,在他身边躺下来,想挨近他,又怕吵着他睡觉,最后胎儿般蜷缩在他身旁,面上仍是麻木,身上却像打摆子样抖得厉害。
沈凉生是上午睡下,醒来时已是后半夜,他迷迷糊糊地往旁边摸摸,却没摸到人。有瞬他以为自己还是被关着,跟秦敬重逢不过是场梦,心里片冰凉,缓会儿才明白过来,自己是真在家里,是真回家。
他先头以为秦敬不在身边儿是起夜去厕所,等会儿没见人回来,才觉着有些不对,摸黑下地走到外屋,借着窗户漏进来点月光,看到屋角蜷着个黑影——秦敬像畏光鬼样躲在旮旯里,连个板凳都不晓得坐,就那蜷在那儿,头埋在膝盖中哀哀地呜咽,因着怕吵醒沈凉生也不敢弄出声响,不走近都听不出来他在哭——可沈凉生这辈子都没听过比这更惨哭声。
沈凉生急急走近他,因着没开灯,几步路都走得跌跌撞撞,终于到跟前,想伸手抱住秦敬把他拖起来,秦敬却不肯让他碰,个劲儿地往旮旯里缩,直到被沈凉生抓死,才终于压抑不住地,像动物濒死哀鸣样哭着道句:“对不起你……对不起你啊……”
他觉着他拖累他辈子——多少年,多少事,多少悔恨,全股脑儿地涌到脑顶,要把人活活溺死——他恨不得把身上肉片片削下来赔给他,可把命赔给他也不够,他是真后悔,后悔老天爷怎就让他遇见自己……他后悔同他遇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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