拉希德在那辆五颜六色客车中等待。玛丽雅姆和扎里勒站在客车尾部防撞杆旁边,看不到他,只见到他香烟烟雾自打开车窗袅袅飘出。在他们身边,有些人在握手道别。有些人亲吻《古兰经》,从它下面走过。几个赤脚男孩在旅客之间兜售东西,他们脸被装着口香糖和香烟托盘遮住。
扎里勒喋喋不休地跟她说喀布尔有多美丽,莫卧儿帝国国王巴布尔曾经要求自己身后安葬在那儿。玛丽雅姆知道他接下来还会说起喀布尔花园、商店、树木和空气;也知道不用多久,她将会踏上客车,而他会跟着车走,欢快地、若无其事地、断断续续地挥舞着手臂。
玛丽雅姆无法容忍这样事情发生。
“过去很崇拜你。”她说。
扎里勒话还没说完就停下来。他双臂交叉在胸前,又放下来。对年轻印度夫妻从他们中间走过,女怀里抱着个男孩,男拖着个行李箱。扎里勒看上去很感激他们打断对话。他们道歉,他报以礼貌微笑。
肤很粗糙,长着斑点脸看上去有点呆滞。她觉得她天庭太宽,下巴太尖,嘴唇太薄。这张脸给人整体感觉就是张长长三角脸,有点像猎犬。然而玛丽雅姆也看到,由平平无奇五官构成这张脸虽然总体来说并不漂亮,但非常奇怪是,它看上去也不会让人产生不快感觉。
在镜子中,玛丽雅姆第次看到拉希德:红红大国字脸;鹰钩鼻子;脸颊也是红扑扑,给人种既狡猾又兴奋感觉;迷蒙双眼充满血丝;牙齿长得密密麻麻,突出两个门牙活像隆起屋顶;发际线极低,和浓密眉毛几乎只有两个手指那宽距离;粗硬头发已经有点花白。
他们眼神在镜子中匆匆碰,又迅速地分开。
这就是丈夫脸,玛丽雅姆心想。
他们交换拉希德从外套口袋中掏出来两只薄薄金戒指。他指甲黄得像烂苹果果肉,而且有几个弯曲指甲尖还向上翘。玛丽雅姆试图给他带上戒指时,双手不停颤抖,拉希德握住她手,让她稳定下来。她自己戒指稍微有点紧,但拉希德毫不费力地将它滑过她指节。
“过去每到星期四,为等你,坐好几个小时。总是心绪不安,担心你不会出现。”
“路途遥远,你应该吃点东西,”他说他会给她买些面包和山羊奶酪。
“总是不停地想着你。常常祈祷你长命百岁。不知道。
“好。”他说。
“这个戒指好漂亮呀,”有位太太说,“它很好看,玛丽雅姆。”
“现在只要在婚约上签字就可以结束。”毛拉说。
玛丽雅姆签下她名字——玛、丽、雅、姆,她知道所有人眼睛都在看着她手。玛丽雅姆下次在份文件上签下她名字,将会在二十七年之后,到时也将会有位毛拉在场。
“你们现在成为夫妻,”毛拉说,“恭喜你们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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