夫蒙
这间破败土地庙,是他在来路上见到,庙里没有个人,连土地公泥像都缺半个肩膀。
好在香炉里,还有经年累月积攒下来炉香灰。
夏薰扒开夫蒙檀查上衣,捧起抔灰,毫不迟疑,用力埋进他下腹血洞。
常人难以忍耐疼痛,将夫蒙檀查从生死边缘拉回来,他猛地挺起身,眼睛瞪大到极限,脖子上青筋,bao起,若不是夏薰牢牢按住他伤口,他这会儿已经疼得在地上打滚。
疼痛无处可躲,他发出阵哀嚎,双手死死抓住地上泥土,土里立刻出现十个指洞,他腿疼到抽搐,整个人都在泥地上不停弹动,像是被捕兽夹钳住猛兽。
不会儿,他嘴慢慢闭上,再也不张开,他胸口原本细微起伏,也逐渐消失不见。
初秋风带来阵阵凉意,麦穗彼此摩挲,发出沙沙声响,灿烂阳光下,夫蒙檀查停止呼吸。
夏薰看会儿,见他脖颈处血管依稀还在颤动,立刻伸出手,按在夫蒙檀查心口。
——他心脏竟然仍在缓慢跳动。
他气都不喘,心居然还不肯死,依然拼尽最后丝力气,搏命挣扎。
夏薰说出自己身世。
夫蒙檀查出生在西域鄯善国都城扜泥,九岁时,被人牙子拐卖到京城,卖给陈县公。
和他起卖进去,还有不少胡人,陈县公请来专人训练他们,将他们练成专属于自己死士。
如果他们不肯听从命令,就会被陈县公放野狗咬死。
夫蒙檀查为活下去,不得不替陈县公卖命,多年来,为他杀不少人。
而夏薰,就是那枚残忍兽夹。
他对夫蒙檀查反应视而不见,又抓起把香灰,填进他伤口。
如此行事,他犹嫌不足,干脆拿起香炉,直接把里面灰倒在夫蒙檀查伤口上。
炉香灰用完,夫蒙檀查就像被抽筋扒皮蛇,大汗淋漓瘫软在地,上下喘着粗气。
夏薰也没力气,手松,往后倒,坐在地上。
夫蒙檀查心有不甘,他不想死。
夏薰拉起他两只手腕,将他从碎砖块里拖出来,沿着田间沟壑,拽着他胳膊,吃力往前拖行。
夫蒙檀查很沉,夏薰走没会儿,腰背间就传来熟悉刺痛感。
他停下脚步,扔下夫蒙檀查胳膊,直起腰,喘几口气,然后拽起他继续往前走。
如此这般重复数次,夏薰终于将他拖到间破庙。
“这就是报应吧……”夫蒙檀查咳出几口血:“从前杀人,现在人杀……都是活该,不值得同情……可,真想回家!你把刀和头发带回去,就埋在……首都扜泥城西门外,那里,是家……”
夫蒙檀查声音点点弱下去,他嘴还在不停开合。
夏薰凑过去,想要听清他在说什。
他反复呢喃不休,是句吐火罗语,而夏薰正好从韶波那里学过这句话。
夫蒙檀查是在说:“阿娘,阿娘……带……回家吧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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