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小芸轻手轻脚走到儿子卧室门口,听到里面不断传来背英语单词声音,嘴角悄悄上扬,她心里自豪地想,儿子真厉害啊,自己和张立成可是丁点洋文都不会呢。
想到张立成,她就情绪骤降,从纺织厂下岗以后张立成就没怎给过她好脸色,不但如此,他还总把钱花在些没必要地
卫生科号。可人家医生里外查,压根儿什事也没。李小芸心里大石头嗖地落下,但同时又堵上团软绵绵棉花,让她频频不安——有病好歹能医,什病都没有岂不是丁点法子也没?
不过李小芸很快就被城里永无止境冒出黑烟压得顾不得多想——钢厂效益不好,已经好几个月没发工资,家里还有两张嘴,曾经荣誉工人张立成没办法,为养活家三口人,屈尊重新捡起以前从父辈那学来手艺,找机会就给人修家电水电摩托之类赚外快。般人家男人多少都会些修理活儿,张立成就专门给没子没女独居老人推销,四处在电线杆上贴修理小广告,生意倒是接连不断,每隔几天就有老人给家里打电话。
而早就下岗李小芸每日抹着汗呼哧呼哧干完活儿便无所事事,她原本想和院里其它户女人家起嗑瓜子唠嗑,可家属院里其它女人不喜欢她,有意避着她,提起李小芸便要八婆地围在起,扇着竹扇,撇着嘴,副酸溜溜语气,“张立成那个女人,你们知道她和她男人怎认识?好家伙!舞厅跳舞对上眼,脸狐狸精样儿,指不定之前有过多少个男人呢!你看他家张沉,和他爸点儿都不像,没准儿……”
这话正好叫刚放学张沉听个正着,他穿着蓝色校服,里面是纯白t恤,领口扯得老大,黑色双肩包松垮地挂在侧肩膀,下颌骨处肌肉绷成条线。他阴着脸往自家单元楼走着,路过这帮碎嘴女人们时侧头剐她们眼,那些女人立刻吓得直起腰噤声,等张沉身影彻底消失在楼道口才捂着胸口小声道:“是不是听到咱说他妈妈……”
张沉憋着股气,回到家把书包往沙发上狠劲儿扔,吓得旁边正举着杯子喝水李小芸手晃,洒地水。她莫明其妙地抬起头,看向张沉,“怎儿子?回来这大气。”
“你别和院儿里那些人处。”
“为啥?”李小芸找块抹布,正跪在地上,下下擦刚洒出来水迹。
张沉看着李小芸擦地身影,腰背像块被钳子钳畸形铁板样扭曲成奇怪形状,他看不过眼,主动走过去夺过李小芸手里抹布,跪在地上帮她擦,闷闷地从胸腔里挤出句话:“人家不待见咱们,咱们也别上赶着往上贴。”
李小芸惊奇地侧过头,他第次发现儿子会主动关心人,激动地咬着下嘴唇,勉强克制住颤抖嗓音,断断续续地说:“行,行,妈不跟她们处。”
张沉“嗯”声,把地上抹布拾起来,去卫生间涮洗几遍才甩甩手上水珠回屋做作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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