好想摸他软蓬蓬黑发。
易青巍
“以这样个毫无指望,得过且过姿态,好像是放弃自己,但坚持着你。”
“宋野枝,以为你真不会来。你怎才来。”
喋喋不休,不知疲倦,对视着,颤抖着,沦为对疯子。
口罩和面罩那多层,除自己,谁能听得清?也正因听不清,他们掏空心肺全诉出来,诉给自己,诉给天地。对方不知道,无所谓重不重要。
宋野枝,怎办啊,第面,又害你流泪。
“去北大医院,医院像栋衰败废弃烂尾楼,里面人告诉没有易青巍这个人。跑去你家,找易爷爷和小姑。”
“以前你教过,有需要就找你,找不到你就上你家。小姑不在家,易爷爷说你早就调去301。接着赶去301,他们说,易医生确实在们医院工作,但他前几天已经自愿申请,通过选拔,去小汤山。”
“问他们,小汤山是什地方,什时候能回来。他们回答,集中非典病人地方,可能疫情得到控制之后回来,可能永远回不来。进去医生护士,都得提前交代好后事,免得悄声牺牲,只言片语都留不下。”
“小叔,找你,找得好辛苦。”
“跟爷爷保证,只看眼。可是看完你,又想你看看。这久,点记性也不长,还是贪。但你别怪,好不好,不是错。”
比梦还要好。
易青巍走过去。
步。
两步。
跑起来,奔向他。
看他近在咫尺,湿重睫毛刷刷擦过玻璃,直接挠到他掌上,他筋骨里,他神经深层。
他真,好想抱抱他啊。
好想听他叫小叔时声音。
好想和他起吃饭。
好想看他两颗小尖牙。
宋野枝在说,易青巍也在说。
“宋野枝……2000年,想,宋野枝今年就该回来。2001年,从年头盼到年尾,每天下班绕路去云石胡同看遍。宋叔叫别期待,说你指定已经死心。不信。”
“可又凭什信呢,你个字,个声,个影儿都看不见。”
“2002年,睡眠开始出问题。心理医生叫尝试找源头,都不好意思说。但也是个麻烦精,抵触药类,抵触酒,宁愿睁眼宿到天明。做医生好累,没人送饭,胃也坏掉。挨你易槿小姑和易焰叔叔好多骂,还和你乐皆哥哥打架。”
“2003年,还在等。边原谅你,不管多晚多迟,易青巍等得起。边恨你,若心里真没,等又起什用。”
三层隔离衣,双层面罩,全副武装易青巍把手抵到透明玻璃上。另边,隔着这道十厘米厚隔离门,宋野枝轻轻地,缓缓地,弯颈,将额头贴上去。
头温驯,乖顺小兽,兜兜转转,落回旧港湾。
霎时冰凉,霎时滚烫。
谁在抚慰谁,谁在为谁舔舐伤口。
更近,眼神缠在起,裹着胶着,寸步不让,拧出滩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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