彭小满佯装失意,朝李鸢摆手,叹道:“行吧行吧,幻灭吧,散吧咱俩,别跟头驴过不去。”
李鸢还是给他逗笑,四下环顾圈,确定没人,扳过他脸,狠狠亲口。
渠山镇人也不知道是哪门子作息,过十二点,冷清铺面才渐多人气儿。譬如枇杷山庄对面儿家磨豆腐坊,才开起张,老板这个天气也身单薄短打,脊背微佝,拎着俩盛满老井水铜箍木桶进门,隔着白墙上方镂花木窗,能看清里头有盘硕大石碾。彭小满给俩钢镚要杯渠山原磨黄豆浆,不滤渣子没加糖,特健康,可抿口就嫌剌嗓子,剩下全给李鸢口闷。
渠山腰上有密密竹林包覆,渠山竹器也算是远近闻名,劈开成绺,细细琢磨边角,束束拢在膝间编织成型,再用硫磺熏烤防蛀。制成竹器规格品种各不相同,大到供渠山镇人端端摆堂屋中央竹编圈椅,小倒晒鱼干虾皮,李鸢巴掌大小圆圆竹筛。门口编竹器大爷学究做派,金边花镜,能叨叨,手上活计刻不停,和李鸢彭小满科普半小时渠山竹器史。闹得李鸢最后不买都不好意思,掏钱挑个魔方大小蛐蛐笼,精致,且贵,肉疼着送彭小满。
沿蜿蜒巷道前行,还能见复古到穿白褂烧开水,给人刮胡子,刀得在椅背后面尼龙带上来回磨几道剃头匠。店里生意不错,老头老太多,夹着小卷,顶着罩子焗油,光瓢个不用理,抓把葫芦籽纯来串门聊天儿,小堂屋里坐满当当。彭小满忍不住想进去推个头,幸而被李鸢阻拦,说,不是信不过师傅技术,是怕你hold住老头老太那复古头型。
突然就挺感慨,没说;李鸢也挺慨,也没说。
“真想看你再爬回树。”李鸢说。
“滚。”彭小满拍他屁股,“真想看你再捞回鱼。”
“忘掉谢谢。”
“别,太精彩,都已经备份好几套。”
再说值得看,是巷尾那处民俗文化馆,三进三厢两院,标标准准渠山古民居。进门入馆,院落精巧,四方天井,透漏着形状规则天光,飞檐翘角下皆放着圆形青石小槽,槽里有萍,接滴答漏雨。馆内空寂,走路略带反响,设器皿、石器、农具、匠人四个展厅,溯洄从之又顺流而下,分明就是段儿没落文史。里头有间合着门不让进厢房,李鸢隔着窗子探头,看里头摆净是古人像,个没防备,吓得差点儿把午饭吐。
排水系统发达,挖不少下水小渠,横截石板做桥,也有名有姓,个个听着像大家闺秀,要金雀要望月,要扶桑要灵泉,妙语奇思又富思辨。桥边有民宅,疏疏落落,檐都精致,彭小满掸眼在户门前瞧见个老太太。
老人家瘦削,畏寒,黄绿薄厚,穿
“嘶——”欠抽是吧?
彭小满嘚瑟:“咋地?”
“你是怎能笑出驴叫?”
“好听吗?”
“特别减分,特别幻灭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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