八月份里吃才正好。彭小满小时候忒惨,八岁某天,早上吃盘河虾下午就高烧不退,冒着身奇痒无比校小疹,被老师心急火燎地抱去医院看诊,说是河海鲜过敏,得连打三天点滴。有此出,八岁过后,葛秀银严格把控他嘴下三餐,带点儿水腥味儿东西都没在餐桌上见过。闹得他自觉丢人没见识,小同学们嘴里说螃蟹螃蟹,这大居然也没吃过,跌相。
后来过好些年,次不设防,酒桌上稀里糊涂吃笼蟹黄汤包,回家才反应过来,跟他妈说。俩人立马十级备战防御模式全开,坐等着疹发,没成想宿过去,屁事儿没有。彭小满高兴地屁颠儿,葛秀银还是戒备,隔顿给他试碗河虾,没事儿,又隔顿试条带鱼,没事儿,再隔顿直接拎回袋麻小,稀里哗啦吃下肚,还是没事儿。自此河海鲜才全面解禁,杀个回马枪,重新登上彭家历史舞台。给彭小满懊啊,心说白耽误这多年嗦蟹功夫!
所以彭小满对云古螃蟹始终抱有种别后经年般热爱,顿十只,毛毛雨。他单手遮着发顶,快步蹿进李鸢加门洞,上层阶梯,突然有点儿莫名地觉着,撇开秋裤和繁复不能明说顾忌不看,“把喜欢东西送给李鸢”,这个事情叫他心中欣喜,步履轻快。
没有理由。
林以雄上午下楼买烟,寻个借口遁。李鸢洗头发,刮净唇周圈略略冒出胡须,换条崭新牛仔裤去看李小杏,穿鞋开门,刚从妇幼保健院回。于是和拎着东西,上四楼拐弯彭小满迎面相遇。
“哎,这缘分。”彭小满把秋裤扭扭捏捏藏在背后,低头拎起手里螃蟹给他看:“特产,爸妈赏你六月黄,可以再养两天。”李鸢愣,松开门把,看他手里松绿纱网,兜着团瓦青。彭小满抬起脸来眼对上他,就觉得他在不开心,哪怕这人连个表点符号都还没张口脱出。飞快想,他俩交集短暂,才几个月而已,到不那样十分熟稔地步。
彭小满过后挺久,直脸忒大自标榜,自以为自己是内里细腻,看人其实蛮准,不用什功夫便轻易勘破。可后来也不知什时候,他才逐渐地想明白,自己在大方面,始终算没心没肺那群,看得清仍只是少年眼里表象,只有对着李鸢而已,他才能那突然眼看穿,那毫无理由敏锐多思,情绪丰沛,能从他几乎从不直捷表述细枝末节里,辩寻出他微异。
“你、你怎?”
楼梯口镂窗外还是帘细雨,楼下哪家推车,从巷里叮叮当当地过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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