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放下作为演示工具胶带,掀下眼皮,凉凉道:“你也可以不学。”
“不是那个意思,”葛海澜缩着
小哑巴看出他面冷心软,彻底赖上他。
有时他也闹不清小哑巴是晚熟,还是纯粹笨。
他示范怎用高脚酒杯,小哑巴呆呆地在旁边看着他,说哥哥,你嘴巴怎这软这红啊,是被玻璃杯蹭破皮吗。
期中考试脱离吊车尾,他带他吃黑松露,他吃口,吐出来,说呸呸呸,什狗屁顶级食材,股烂泥巴味儿,那些有钱人天天吃这个吗,也太遭罪。
更多时候,小哑巴始终记不得那些该死餐桌礼仪,于是每天中午吃饭都跟屁虫似,死活要和他桌吃饭,看着他怎做,自己也照葫芦画瓢,虽然最后总是不胜其烦,直接上手抓牛排。
只是示范时候,容斯言总是不自觉想起,自己曾经,好像也这样教过某个人。
“小哑巴”,他总是这叫他。
因为小哑巴呆呆,三棍子打不出个闷屁来,被欺负也只会沉默地奋力反抗,老师问也不说。
小哑巴班主任,正好就是他父亲。
小哑巴十六岁之前在小城镇上学,然后突然被父亲送来贵族高中,对这里社交潜规则窍不通,于是理所当然地,成为精力过剩同班男生们霸凌对象。
板凳上坐下来。
“现在,你面前摆着是道西餐。”
“水杯放在餐桌正前方,手臂竖直向上九十度,再向前平放在餐桌上,左手边是面包盘,右手边就是水杯。”
“用餐前先拿起餐盘里餐巾,在身体左侧打开,对折,餐巾边缘朝外,折痕面向自己,用餐巾擦嘴时不可以低头,拎起角握住内侧擦拭油渍。用餐结束后,从中间捏住折起,放在左手边。”
“握餐刀方式,刀面朝上,用大拇指按住,松开食指,握住,再翻转,叉齿向下,把食物送入口中。”
记忆翻涌,恍如隔世。
……
“等,等会儿!”葛海澜脑子里嗡嗡作响,“这些必须要学吗?”
容斯言回过神。
思绪回拢,意识到现在已经是八年后。
他黝黑,叛逆,穿着随便,不合时宜,除英语不会其他任何外语。
在精英云集贵族高中,如同整齐樟树林里突然插入棵桉树。
高耸,枯瘦,突兀。
为帮父亲减轻负担,他不得不帮他次,将他带回家,帮他赶跑欺负他同级生。
然后就有第二次,第三次。
“餐刀和餐叉向下摆成30度,平放在餐盘中,代表用餐过程中暂时离场;平行并拢竖直放置,代表用餐结束。”
“如果喝下午茶,搅拌方向不要顺时针或者逆时针,而是12点钟到6点钟方向,前后搅拌,不可以发出碰壁响声。”
“吃甜点时候每咬四口,稍作停顿,停会儿,不要狼吞虎咽,表现得像半辈子没吃过饱饭。”
……
这些动作刻在肌肉记忆里,完全不需要思考,就可以直接做出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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