郑斯琦顶下眼镜笑,“有时候,觉得最无力不是不知道怎说,而是确确实实说都是心里话,听人就死活不相信。”
“那是因为辈子太长,你站在这儿就像把几千公里外东西想全。”郑斯仪舒气,翻翻眼皮按按眉心,“做你梦。”
“那只说当下。”郑斯琦侧头看她,“您又觉得是剃头挑子头热什都不考虑,怎都不对,您还能理解?”
“你想过没想过,枣儿是女孩子,她现在什都不懂大可以听你忽悠天花乱坠,等她大什事儿不用你教她就知道……”郑斯仪往台案上靠,“你怎办?”
郑斯琦没说话——现在无论怎说,在郑斯仪看来都是空说大话。
“你谈过朋友结过婚生过小孩儿,你三十六年就没往这方面想过,你现在碰上个觉着喜欢就兴冲冲地跟人好,你万要哪天觉醒来发觉,哎,他妈发现好像还是喜欢女人。你让那孩子怎办?”
“你不是自由职业,你是编制内大学讲师,铁饭碗,和爸这边不说,你领导你同事你周围学生,都是人,都是眼睛,都看着,你保不齐你就得因为这个受挤兑,就吃亏,就待不下去,你不懂?”
“你俩要磕磕绊绊走不到起最后还是拍两散,你怎办,你是接着喜欢男人还是接着喜欢女人,你人生还能不能回到正轨上来?”
斯仪顿两秒,喉咙不经意哽颤,上前抄起擀面杖高高扬起手,抡圆猛挥在郑斯琦左肩上喝,“让你说!!”
棍子结结实实落在锁骨上声闷响,疼到牙齿缝里。郑斯琦在嗓子里含混地“嗯哼”声,立着不动,却痛眯下眼。
午后厨房里,水池边,两人时陷入短暂沉默。院里蝉声时断时续,倘若歇息着不叫,仿佛连世界霎时都是静,不能前进,不能倒退。
郑斯仪撂下手里擀面杖,挽把头发。
“那孩子正儿八经喜欢男孩子?”
“跟爸迟早先你步走,你老,你俩不能结婚不能财产公证,你做手术他不能给你签字,你死他继承不你房子车子,你俩是风吹就得散关系除钱你俩攒什都没用你想过没想过?
“你入土那天,披麻戴孝不说,哭丧都没他份儿。”
郑斯仪情绪暂且收敛,说条理分明,却每句都有理有据,映照进最真切现实。
郑斯琦沉默良久。
“这些都想过。但怎跟您作解释呢,说不在乎别人眼光,您得说到时候就知道厉害这会儿吹比谁都厉害,说会直喜欢他,您得说话别说太满,说会好好教枣儿让他知道有些东西是可以被理解,您得说把世俗常情看太简单。”
“恩。”
“你俩多久?”
郑斯琦推下眼镜,左手几乎麻木到抬不起,“个多月前,认识,是冬天就认识。”
“枣儿晓得?”
“知道不完全,没说到那份上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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