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哎,真可怜。”
抱着小五子像抱着根空心木料,直直板板,也轻,点儿也不像小孩子似那柔韧柔软。乔奉天把力气收紧点儿,圈着小五子正弓起膝盖。
小五子两手扒着方窗檐框,也不嫌玻璃凉,玻璃脏,几乎快把整张脸都贴上去。
乔梁呼吸机还没撤,淡绿透明时时刻刻罩子歪盖在脸上,五官这眼瞅着就消减下去大圈儿,眼窝深陷成洼枯潭,下巴上胡渣自顾自冒出漫山漫野,像郎溪田地里来不及割掉茬新韭。
乔奉天庆幸病房是不让进,乔梁还是睡着。这样话,就不用让小五子眼睁睁看着自己爸爸连自己都认不出。那种残酷自己想想都觉得难以承受,遑论他还是个上年级小孩子
“那能看看阿爸不?”
“特别想?”乔奉天摸他。
小五子先摇摇头,顿顿脖子才又点点头。乔奉天沉默会儿,低头先在自己颈子上摸摸,揉揉,才拍下膝。
“走。”
林双玉“嗯哼”声,皱着眉头去拽乔奉天手,意思大约是不赞同,怕刺激着孩子。杜冬也是这个意思,往前迈步像是想说话。
小五子反应沉着在乔奉天预料这内,可乔奉天抬头这看着他,又觉得他沉着过头。
林双玉去紧紧小五子胳膊,“伢儿。”
小五子正消化着乔奉天话里意思。
他总觉得大人们只要在孩子面前蹲下,笑起来,做出温情示弱暗示与姿态,就定不是什好先兆。
他头脑转飞快却依旧牵牵绊绊,他正努力着去思虑关于“爸爸生病”与“很长时间才能好”这两个线索间关系,无师自通地率先学会越过事实本身,去看它可能会带来波及与后果。
乔奉天摆摆手,把小五子从塑料椅上抱起来,“没事儿,隔着门看,不进去。”
家属能待回廊,与看护病房隔个宽阔电梯间。天花上声控灯听脚步才不紧不慢地亮起来,扩出大团不细致白光,像撒在头顶上层酸凉粉霜。
乔奉天给护士站正写病历值班护士点头打个招呼。小姑娘伸胳膊拦下,“哎,这个点儿不能进啊。”
“不好意思,就隔着门看眼,眼。”
姑娘长长地“哦”声,手里圆珠笔在指缝里转圈儿,“那行,那可以。”乔奉天见她探视目光在小五子脸上流连往返几回,转身往前走时候,也分明听见她压低嗓音,不无悲悯地冲旁另个护士小声耳语。
然而太复杂想不到,只能浅显地看到最直观面,爸爸以后可能会生活更艰难而辛苦,小叔也会,奶奶也会,爷爷也会。
那自己要怎做呢。
怎做才能替他们分担呢。小五子直直盯着乔奉天倦怠眼角,想不到。
“小叔。”
“恩?”乔奉天听他终于说话,四平八稳调子,心也稍稍安。他微笑起来,又凑近些,“你说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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