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大年初您出什摊儿!”
寒冬腊月要下雪天儿,有几个人不搁家待着去买你瓜子饮料?又不是真缺那三瓜俩枣
这时候,偏厅里突然传句听不大清模糊男声,带着三分玩笑似,问林双玉,新年怎不让你家老二给你领个城里媳妇儿。
这话声音不大,但不偏不倚就能让乔奉天听到。手上动作不由得顿下。
林双玉没说话,是旁不知哪门哪道亲戚闲嘴痒接茬,哎哟这事儿,急不来。娘胎里带出来毛病得慢慢磨。
再往后话,就全湮在推倒麻将哗啦哗啦声响中。
大年三十,就着震天响火红鞭炮。乔思山早早钻窝睡觉,林双玉陪人搓麻,乔梁陪儿子蹲大半夜吱哇乱叫春晚。乔奉天则抱着被子,回晚拜年短信。
年夜饭散场,众人趁着兴致正浓,都窝去小偏厅打算推两圈麻将。剩桌残羹冷炙,地瓜子壳屑,来不及收拾。
乔奉天看人都不在,悄不做声地下楼,座上壶水,和乔梁搭手把桌面儿收拾干净。小五子像模像样,举着个比他人长毛竹扫帚“刷刷”扫地;小厨房里,乔梁清盘,乔奉天洗碗。
把开水倒进盆里,蒸腾出来热汽缓缓四下弥散,遮掩去乔奉天眉目。他挽高衣袖,松松衣领,往水里压泵清洁露。
乔奉天手,手指颀长而骨节突出,脉络分明根根血管埋在皮肤下像条条蜿蜒乌青小龙。沾烫人热水,苍白手才掌才能浮出层难得润红。
小时候就有人说乔奉天阴虚,畏寒,眼下容易扫着层悒郁淡青色。要多吃暖性东西调养。
正与初,按惯例要早起煮饺子。
乔思山要急着吃降压药不能耽误,就先下盘端给他。随后又煮四五大盘堆在四方桌上,切盘酸泡萝卜酸泡椒,盛几小碟香油醋。
林双玉拾掇拾掇门口地破碎鞭炮皮子,边解着腰上围裙边准备着腰包里零钱。乔奉天和乔梁看,登时愣,把筷子撂。
“大年初您往哪儿跑?”乔梁眉头皱,把她胳膊拽。
林双玉那围裙掸掸鞋面上土灰:“上哪儿?上仿古街。”
乔梁丢只脏筷进池,合碗橱油腻纱门。
“碗来刷,先去吃饭,光喝晚上风。”他表情看起来像笑,又不像笑,停顿挺久,道:“阿妈特意给你留半吊鸡汤,加沙参煨。”
“特意”说太着重,反而不大自然。
这半吊鸡汤不管是不是特意,都不能看作是林双玉妥协。其实很多事情都是这样——再如履薄冰关系,也总会有藕丝粘连;再孔洞斑斑不睦亲情,也可能在特殊某刻,回化成最开始安然无恙。靠着这点指甲盖大默契,林双玉做事,不给情面而又能留有转圜余地。
但乔奉天是不大习惯林双玉有搭没搭,不知何意“示好”。先是搓搓手,再是挑挑眉,随后才小声道:“哦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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